铅笔小说网

第111章 娘子扮可怜些（第1页）

天，终于亮了。

一缕阳光像被精心裁剪过似的，从那扇不过尺余宽的柴房窗户斜斜地挤了进去，在满是干草碎屑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带着尘埃舞动的光带。

片刻之后，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窗沿。。。

雪落终南，无声覆盖了山间小径。于睿坐在屋前石阶上，手中摩挲着那枚玉佩，表面已磨出温润光泽，像被岁月亲吻过无数次。铃儿蜷在陈九娘怀中熟睡，小脸贴着那枚铜铃，呼吸轻浅如风拂林梢。炉火将熄未熄，余烬里跳动着几点微光，映得四壁斑驳，仿佛旧梦残影仍在游走。

于睿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焦黑的皮肤依旧毫无知觉，可每当钟声临近，那一片死肉便如活物般微微搏动，像是有某种古老的节律正从地底渗入血脉。他闭眼，听见风中有低语：不是来自耳畔，而是自骨髓深处浮起，一句句，一声声，皆是未曾说出口的记忆。

“他又梦见了。”陈九娘轻声道，目光落在于睿脸上。她早已学会从他眉心的褶皱读出梦境的内容??那是北境冰湖崩裂时的轰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颤抖，是影胚在铁链尽头含笑消散的那一瞬。

于睿睁开右眼，左眼仍是一片灰白。他缓缓提笔，在纸上写下：“柳元衡没死，但他也不再想赢。”

陈九娘沉默片刻，将铃儿轻轻放入床榻，盖好棉被。“你说他会等我们？”

于睿点头，又写：“他在等一个答案。不是胜负，而是……人还能不能记住痛，却不被它吞噬。”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异响。一片雪花飘进檐下，竟在落地前凝滞半空，旋即化作一道细小的光点，融入夜色。紧接着，远处山林传来轻微震动，似有无形之物掠过雪面，不留痕迹，却让整座山谷的鸟雀齐齐惊飞。

铃儿猛然坐起，双眼睁大，虽无声音发出，唇形却清晰吐出两字：“来了。”

于睿霍然起身，莲种匣置于胸前，玉佩贴肤而烫。他知道，这不是攻击，而是召唤??一种超越语言、跨越时空的共鸣。那些曾被封印、被遗忘、被强行抹去的记忆碎片，正在重新排列，汇聚成一条通往真相的暗河。

次日清晨，三人启程南下。

山路崎岖，积雪未融。他们不乘车马，亦不走官道，专挑荒径穿行。每至月圆之夜，铃儿必停步仰首，双手合拢于铜铃之上，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她能感知的旋律。而每当此时，四周草木便会无风自动，枝头霜花簌簌坠落，宛如回应。

第七夜，宿于一座废弃驿站。

破庙墙角生满青苔，梁上悬着半截残幡，依稀可见“归心”二字。于睿燃起篝火，取出莲种匣，只见其中晶种红光流转，频率竟与铃儿心跳同步。他忽然意识到：这并非偶然。莲种本为记忆载体，而铃儿身为“音种”，天生便是活体共鸣器。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钥匙??既能开启门，也能关闭门。

陈九娘煮着粗茶，忽问：“你说柳元衡为何留下‘终章协议’？若他真想重启世界，大可自己动手。”

于睿沉思良久，提笔写道：“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终结，不是毁灭，而是放手。他曾以为唯有掌控记忆才能掌控人心，可最终发现，人心最强大的地方，恰恰在于会忘记，也会选择记得。”

话音刚落，庙外雪地上忽然浮现一行脚印，自远而近，却无来处。脚印极浅，似由孩童所留，却又整齐划一，仿佛千百人走过同一路径。铃儿爬到门口，伸手触碰第一枚足迹，指尖微颤，随即转身扑入于睿怀中，浑身发抖。

那一夜，无人入睡。

子时三刻，空中无云，北斗七星骤然明亮，第七星光芒垂落，直指南方某处。于睿取出玉佩，见其内浮现出一幅微型地图??山川走势、河流走向，皆以血丝勾勒，中心一点，正是当年禁音谷遗址所在。

“他把路标藏在了玉佩里。”陈九娘喃喃，“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会回来。”

于睿摇头，写下：“不是他放的。是母亲。”

众人怔住。

他继续写道：“这块玉佩，是她临死前塞进我衣领的。她说‘当你听见第九声之后的声音，就说明你还活着’。现在我才懂，她留给我的不只是信物，而是一段预设的记忆回路??当所有条件达成，玉佩便会激活沉睡信息。”

陈九娘眼眶泛红：“所以你母亲……早就预见了一切？”

于睿望着火焰，目光深远。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辨药时总说：“有些毒，发作慢，却致命；有些解药，看似无用，却能在十年后救命。”那时他不懂，如今方知，她所说的不仅是草木之性，更是人心与命运的博弈。

第十日黄昏，抵达禁音谷。

昔日倒悬钟楼已彻底坍塌，唯余基座嵌于山腹，形如巨口欲噬苍天。岩壁上符文黯淡，却仍有微弱荧光流转，似在等待最后一击。谷中寒气刺骨，连呼吸都凝成冰晶。而就在废墟中央，一人静立，黑袍猎猎，面容清癯，正是柳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