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星遥去了刘府,连带上阿意,六人一同往巢湖走去。不知是哪位得了消息,说今夜巢湖上空有烟花秀,街上比往日热闹了数倍,扶老携幼的百姓、嬉笑打闹的孩童、并肩而行的神仙眷侣,连街边的摊贩都多了不少,叫卖声、笑声混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等众人跟着人流走到巢湖岸边时,却发现好的观景位置早已被占满,靠前的石阶上坐满了人,连湖边的柳树下都围了不少百姓,放眼望去全是人头。璎璎举着面人,踮着脚往里面望了望,连湖面的影子都看不清,顿时撅起了嘴,眼底满是失望:“怎么这么多人呀……都看不到烟花了。”
方静鱼也有些遗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能逛逛夜市也挺好的。”
就在这时,李祈安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既然是要看烟花,咱们不如回庐州月,庐州月的六楼是全城最高的观景包厢,视野开阔,既能看到巢湖方向,又不会被人群挡住,全城怕是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真的吗?”璎璎瞬间来了精神,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那我们快回去!别错过了烟花秀!”
众人也觉得这主意好,立刻转身往庐州月的方向赶。好在距离不算远,等他们快步跑回酒楼,让伙计领着上了六楼包厢时,窗外忽然“咻”地一声,烟花秀正好开始了!
璎璎几乎是立刻凑到窗边,鼻尖贴着微凉的窗棂,目光直直望向巢湖方向,只见一道亮金色的光箭冲破夜空,在顶端“嘭”地炸开,瞬间化作无数朵绚烂的花:正红的像烈火,粉白的似云霞,鎏金的如碎星,一层层在墨色天幕上铺开,连远处的湖面都被映得波光粼粼,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搬进了水里。
闪亮的光团落在她脸上,轻轻勾勒出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亮晶晶的眼眸,连眼底都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原本带着几分娇憨的模样,此刻竟添了几分难得的灵动。她看得入了神,连手里的面人都忘了举,只盯着夜空里不断绽放的烟花,呼吸都放得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转瞬即逝的美好。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带着熟悉的暖意。璎璎下意识转头,正好撞进李祈安的视线里,他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身姿挺拔,指尖捏着颗剥得干干净净的栗子,栗子肉泛着浅黄的光泽,显然是刚剥好的。见她望过来,他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打断这片刻的宁静:“快结束了。”
璎璎心里一动,伸手接过栗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只觉得那处温温的。她把栗子塞进嘴里,甜糯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漫开,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她知道李祈安这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对着李祈安弯起眼睛,梨涡浅浅,笑得格外轻快:“嗯!”一个字,却带着十足的默契,像是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都藏在了里面。
话音刚落,夜空里忽然又炸开一团烟花,比先前所有的都要盛大,金色的光点像细密的雨,从天幕上缓缓落下,映得整个包厢都亮了起来。璎璎转头望去,李祈安也正看着她,两人眼底都盛满了烟花的光亮,连空气里都似乎飘着甜意,温柔得让人不想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璎璎这一夜睡得格外沉,连窗外晨起的鸟鸣都没扰到她。梦里全是昨夜巢湖上空的烟花,红的、粉的、金的光团在眼前炸开,还有李祈安递来的那颗甜糯栗子,连梦境都是暖融融的甜。她翻了个身,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还沉浸在看烟花的快乐里,不愿醒过来。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有细碎的人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夹杂着伙计迎客的招呼声,还有熟悉的交谈声,像是李祈安和刘郎君的声音。璎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纱洒进房间,在被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揉了揉眼睛,脑子里慢慢转过来:想来是刘郎君应约来了,星遥昨夜说过,今早会请他来庐州月谈赵家的事。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心里纠结了片刻:现在起来洗漱,怕是要耽误好一会儿,等收拾完过去,说不定他们都谈完了;可若是继续睡,又怕错过重要的线索。纠结间,困意又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往柔软的枕头上一埋,反正李祈安他们谈完了定会跟自己说,不如再睡会儿,养足精神。
这么想着,她抱着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鼻尖萦绕着被褥上淡淡的皂角香,耳边的人声渐渐变得模糊。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又在房间里响起,璎璎再次陷入了梦乡。
天光还未完全亮透,庐州城的街巷里还沾着晨露的湿意,刘郎君便已踏着露水快步走到了庐州月楼下。他一身素色长衫,袖口沾了些草屑,显然是没等丫鬟打理妥当,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伙计见是熟客,连忙引着他上了二楼包厢。刘郎君刚推门进去,便对着李祈安一行拱手行礼,礼还没行完,语气里的急切就藏不住了:“听闻李郎君查到了新线索,特意连夜请我来,还望早些告知,是不是与七娘的事有关?”
李祈安抬手示意他落座,又对一旁的星遥吩咐:“去后厨端壶热茶水来,再拿两碟点心。”等星遥应声离开,他才看向刘郎君,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我们核对了官员名单与绣坊顾客名单后,觉得施娘子的事,恐怕与令舅赵通判有关。”
这话一出,刘郎君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震惊,反而垂着眼沉默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连呼吸都放得轻了。包厢里一时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鸟鸣,直到星遥端着茶水进来,轻轻放下茶具退出去,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复杂。
“我们想着,今日先去和赵衡套套话。”李祈安看着他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
刘郎君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李郎君,某之前跟你提过吧,最先开始注意七娘的,其实是我这表弟赵衡。”
李祈安缓缓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你是想说,赵衡对施娘子也有意,对吗?”
刘郎君闻言,倒也不诧异李祈安能猜透,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大家都是男子,李郎君心里有璎璎娘子,自然明白这份心思。当初阿衡总拉着我去绣坊‘偶遇’七娘,嘴上说是逗她玩,其实我后来才懂,他是早就对七娘动了心。说起来,倒是我后来居上,抢了阿衡的心上人。”
“这话不对。”李祈安却立刻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感情一事,从来不是‘先来后到’。只要施娘子心里喜欢的是你,愿意与你相守,那便谈不上‘抢’,赵衡就算先动了心,若施娘子无意,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与你无关。”
刘郎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祈安会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他原本还带着几分对表弟的歉疚,此刻被李祈安这么一说,倒觉得心里那点纠结,似乎消散了些,是啊,七娘当年看他时,眼底的温柔与笑意,是对着旁人时从未有过的,这份心意,从来都不是“抢”来的。
李祈安顺着话头继续分析,指尖轻轻叩在桌沿,语气沉稳:“所以你猜测,赵衡是因爱生恨,见施娘子倾心于你,自己求而不得,便对七娘下了手?事后又借着他父亲赵通判的权势,抹除所有痕迹,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查不到真相?”
刘郎君缓缓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也有几分早已预料的无奈:“不无可能。我与阿衡自幼一同长大,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表面上跟我亲近,一口一个‘表哥’喊着,可暗地里总爱跟我较劲儿,算是心和面不和。”
他端起桌上的热茶,却没喝,只是望着杯底的茶叶出神:“以前我整日顽劣,不爱读书,他倒还能容我几分;可自从我为了七娘收心,开始好好读书,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总带着些不甘,像是觉得我不该比他强。”
“七娘的事,算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刘郎君的声音沉了沉,“他先对七娘动了心,却没敢表明心意;我后来与七娘情投意合,他嘴上没说什么,可我好几次撞见他在绣坊外盯着七娘的身影发呆,眼神里的怨怼藏都藏不住。以他的性子,若是真的得不到七娘,又看到我与七娘情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未必做不出极端的事。”
李祈安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这么说,赵衡既有动机,又有赵通判这个‘靠山’帮他掩盖痕迹,确实是目前最可疑的人。只是我们还缺证据,不管是他对施娘子下手的证据,还是赵通判抹除卷宗的证据,都需要找到实据才能定论。”
“我明白。”刘郎君放下茶杯,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若是阿衡真的做了这事,我绝不会因为他是我表弟就姑息。李郎君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不管是约他出来问话,还是查赵家的行踪,我都全力配合。”
窗外的天光渐渐亮透,晨雾散去,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包厢,落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原本还带着几分隐晦的猜测,此刻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能揭开真相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