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夏夜,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
霓虹灯的光晕透过半拉的百叶窗,在公寓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色块,仿佛一片片潮湿的、永不干涸的印记。
霍一蜷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绒面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猫。
痛。
小腹深处传来的,并非尖锐的撕裂,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钝痛,如同海床下的暗涌,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她强撑起的意志。
它伴随着一种深切的下坠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徒劳地想要脱离她的身体,留下空洞的酸楚。
她的身体经历过严格的健身房雕琢,也曾经兴趣使然,承受过半马的耐力拉练。
但此刻,这具能轻易将年长恋人送上极致巅峰、甚至隐隐令对方求饶的躯体,背叛了她的意志。
肌肉的线条在冷汗下显得苍白,绷紧的腹部核心不再是力量的源泉,而是痛苦的震颤地带。
她刚刚结束与内地制片方的视频会议,屏幕熄灭的瞬间,支撑着的职业面具便轰然坍塌。
例假在午后悄然而至,带着比往常更凶猛的架势。
棉条是最大吸收量的型号,在三个小时内就已饱和,提醒她更换的黏腻感与阵阵加剧的绞痛交织,让她烦躁不堪。
她换上了新的,但那种异物存在的肿胀感并未减轻,反而像是在提醒她内部正在发生的、不受控制的流失。
大量失血带来一种奇特的干渴,不是喉咙,而是源于身体深处,仿佛每一寸黏膜都在无声地呐喊。
她喝了很多水,冷汗却依旧涔涔而出,浸湿了额发,黏在鬓角,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被丢在岸上的、正在失水的海绵。
她没有开足空调,贪图那一点点自然风带来的流动感,尽管它也是温热的。
止痛药就放在茶几的角落,白色的小药片躺在透明的药瓶里,像一个冷静的诱惑。
但她没有伸手。
有一种自虐般的冲动让她歪倒在沙发上,试图用意志力硬扛过去。
她看着天花板上吊灯模糊的轮廓,思绪飘忽。
她早年常常熬夜,二十岁后也并未降低频率,夜间是灵感如寒浸薄雾般悄然弥漫的时刻,她追逐于夜。
混乱的作息报应在身体上。
她讨厌这种脆弱,这种不受控的、属于女性身体的特定脆弱,它让她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无坚不摧”
出现了裂缝。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joyce的信息,问她会议是否结束,方不方便通话。
霍一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
让joyce看到这样的自己吗?那个在床笫间游刃有余,冷静甚至带着些许凌虐欲,总能精准掌控彼此快感的霍一,此刻正狼狈地蜷缩着,被最原始的生理疼痛折磨得脸色发白。
她习惯于在年长恋人面前扮演一个复杂的角色,灵魂的探索者,是能与之进行智力交锋的同行,是体力上足以匹配甚至主导的伴侣。
脆弱
,淌,随即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把声咁嘅?唔舒服?”
霍一闭上眼,痛楚让她难以维持完美的伪装。
“…有少少。
例假,肚痛。”
她尽可能说得轻描淡写,但尾音里一丝压抑的颤音出卖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关掉录音设备的细微声响。
“食咗药未?”
“唔想食。”
霍一几乎是赌气地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