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昭黎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自那日在哥哥面前哭过之后,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日只盼着时怀瑾回来。可巧碰到这样大的雪,生为一个南方的女儿,自小不多见雪,她如今同自己贴身的丫鬟们,还将时知意从时家接到了沈家住着,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好不惬意。
“夏蝉,注意别让冬雪伤到了——”昭黎正说着,一个雪球砸过来,到了她脑袋上就碎了,猛然回头一瞧——
沈昭阳正抖落身上的落雪,不用猜,这雪球就是他扔过来的。
“哥你搞偷袭,搞偷袭算什么本事!”说着,昭黎也不顾雪有多冷,随手团了一团,一跳,往前探着身,扎扎实实地打到沈昭阳身上!
“小丫头片子你谋杀亲哥啊!我刚打你的时候我就不该悠着,你给我看招!”
昭黎这回只想说——我是傻的吗,你就在我前面我还能让你打到?
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一旁玩闹的时知意光顾着看他们两个打雪仗了,连手里的雪球把手冻僵了都没在意,只一个劲儿拍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蹦蹦跳跳。
昭黎虽自小习武,体力很好,但是终归男女之间的生理性差异还是很大的,不等多时,她就招不住了,直直地往柳噙霜身后去——
冲得太狠,一个没看见,砰的一下撞到了一个肉墙,昭黎以为是哪个忙着干活的小子,刚摆手说:“无碍无碍……”
见她喘着粗气,却没发现周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昭黎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站着,一张脸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抬头看,结果就往周围瞅了一圈儿,心下奇怪,自语道:“人呢?哥?嫂嫂?皎月——”
说到皎月的名字,她这才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着未散的寒气,肩上披着大氅,毛茸茸的领口处还沾着细雪,身长玉立。眉眼压得很低,微微垂眸,恰好与昭黎四目相对,这张脸,这双鹿一样的眼睛,是他这两个多月以来无数次梦到的,魂牵梦萦,伸手无法触摸。
两个多月不见,她瘦了些,下巴比之前尖了,本就不大的脸变得更小,一双眼睛的存在感愈发强了,不变的是那股灵动劲儿。身上穿得很厚,但是依旧能看出来昭黎瘦了,长高了,她身上的花样是他之前没见过的样式,应该是之前的衣服太短了,新裁的。
男人的呼吸变得微微有些急促,昭黎有些恍惚,犹豫地起身。
女孩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头哽得慌,有些颤抖地伸手触碰他的脸颊,他也瘦了,脸上还多了道疤,看得出来,他来不及回时家,就先来找她了。
雪还在细细地下着,落到他的眼睫,挂了一层白,几分冷冽。
昭黎好久才干涩地吐出一句:“二…二哥……”
而后便再说不出一个字,心有千言万语,两个多月来一直盼着他回来后好好跟他说,如今他回来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呆呆地看着对方。
时怀瑾也是一言不发,同昭黎对视片刻后,毫无征兆地将人拉过,没有一句话,直直的将唇印到了她微张的唇上。
只一瞬,昭黎的眼泪就混着细雪一起落了下来,滚到两人唇齿间,她下意识探出舌尖轻舐掉,咸涩的,还在一瞬间变冷。
她这一举动惹得他心念微动,连呼吸都乱了几分,自胸膛处发出一声轻哼,而后便一手扣住昭黎的后脑,一手搂住她的腰——
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许久不感受男人灼热的气息,这一下子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不消片刻便软了身子,却还是将本属于自己的气息,一寸寸地,慢慢地,喂进他的唇齿间。
雪还在细细地落着,昭黎将脸埋进时怀瑾怀中,低声说着对不起的话语,告诉他,她很想他。
却在她伸手搂住她后背的时候听见他一声闷哼。
“二哥?”
时怀瑾却不以为意,温声道:“因巡边有功,着,封时家二郎,巡边将军。以后,二哥便不再只是个无名纨绔了。”
“你明知我不是想说这个。”
他却朗声一笑:“皇上说,赏时家,黄金千两,绸缎百匹,择日设宴,单为时家的,还说,时家所有人都要参加。”
后面半句他的语调明显沉了,但昭黎如今感受不到,她现在只想知道刚才是不是碰到他哪个伤口了,怎么抱一下还能那么疼。
“二哥,回屋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好不好……”
时怀瑾轻笑:“要给我抹药?”
她微微颔首。
“你可知,有一种药,对旁人可能没用,但对我来说,比仙丹还管用?”
“什么药?”
时怀瑾不再作答,而是弯下腰一把扛起昭黎,惊得她轻呼一声,而后便听见他含着笑意的答话:“沈家昭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