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左手拇指按在唇边擦去多余的水光,同时垂眸睨着地上的程其庸,轻盈盈的笑着。
程其庸痴迷地看着,完全是一副魂魄被贺松风这妖怪勾走的迷惘模样。两只眼睛无光无神,满满当当装得全是贺松风,两只手撑在地上,脊背向下沉,肩背向下沉,两条腿无力地向下跪,脑袋却始终是向上扬起,一刻不敢忽视了头顶的贺松风。
这样虔诚的信徒,自然是可以得到一点点奖励的。
于是贺松风把刚才擦过嘴角的手指,以施舍的姿态向下垂,点在了程其庸的唇珠上。
贺松风离开了,他回到了楼上,收拾好手提包,拿上车钥匙开车往外走。
今天是休息日,贺松风打算去超市里采购一些日用品,包括蔬菜瓜果之类的。贺松风不会做饭,这些蔬菜瓜果都是给即将到来的伊凡德买的。
贺松风很期待与伊凡德的见面,那么多人里面,唯一谈得上喜欢的可能就只有伊凡德,准确说是喜欢伊凡德爱他。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已经在下小雨,而且肉眼可见雨线越来越密集,雨点也越来越大,敲在车身上哒哒作响。
不过这是春雨,春雨没有那么让人恼怒,反倒在路上还能看见雨打枝丫,花瓣湿漉漉耷拉脑袋的模样,空气里的香气也随之沉下来,更加的浓郁。
草木,花香还有雨水特有的涩味,驱散了盘踞在贺松风气管里来自地下室的浑浊。
伊凡德在电话里告诉贺松风,他辞去了大学教师的工作,但不是为了贺松风,而是贺松风所在城市的的大学向他抛去橄榄枝,所以他才来的。
“真的吗?”
贺松风多在电话里反问一句,那边就羞得说不出谎话来,结结巴巴地道歉,为自己欺骗了贺松风而感到抱歉。
“抱歉,我的确是为了你才搬家来到你的城市的,刚才说的都是借口。”
贺松风又问:“那Kitty呢?”
“我会带着它一起来见你的。”
或许是Kitty听到了贺松风叫他的名字,电话那头立刻爆发出卡车鸣笛的“咪嗷——!”声。
贺松风没有再说话,伊凡德却不舍得电话就此挂断,沉默了不到三十秒,他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找你,后来从朋友那里得知你嫁给了Lambert先生,我就不敢再擅自打扰你,不过后面我从新闻上看见他们两个都去世了,所以……所以我就萌生了想要来找你的冲动,我也是这样做的。”
这些话本来是想要留到见面亲自说的,可是当贺松风接通他电话的那一刻,那些话就像拧开的水龙头,一个劲往外涌,拦也拦不住,堵也堵不了,只想着让两个人不论是物理距离还是感情距离,都能快些接近一点。
相比于伊凡德这洋洋洒洒一大段的话,贺松风的反应就很平常了,他拨了一下转向灯,在打方向盘的间隙里,随口回道:
“我想吃你做的饭。”
这个时候Kitty还在大声叫,像饿急眼的孩子似的,试图引起注意。
伊凡德重重地“嗯”了一声,转头就去哄Kitty了。
这俩人倒像是结婚多年后的一对爱侣,这个午后也只是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午后,漂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温润泡泡。
贺松风停车的时候,把电话挂了。
他下了车,沿着空旷的人行道朝着目的地走去,忽然他扭头朝身后看过去。
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小孩肥嘟嘟手腕上环着一个手环,吊坠和手环之间碰撞出闷闷的敲击声,就像是木头块之间碰出的咚咚声。
贺松风皱着眉头,再一次将身后扫视,此时抱着小孩的女人已经走远,手环敲击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似乎,那个声音真的只是贺松风想多了。
或许,并没有人在尾随他。
尽管如此,贺松风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推着购物车穿行在超市里,由于休息日的缘故,超市里的人格外的多,甚至是有些走不动路。
混在嘈杂人声里的那个木块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可是当贺松风转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但声音却没有片刻的停息。
对方很明显就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说直白点是孔雀开屏了。
现在,贺松风可以确信,那个男人的确又在重操旧业窥视他了。
那就是个胆小鬼,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贺松风出国前那一段日子是他们最有可能的时候,甚至是临到贺松风上飞机那一段时间都还来得及。
那时候的贺松风缺爱、缺钱、缺一切,张荷镜就是那个时候的贺松风最有好感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