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要韬光养晦,也属明智之举。以皇帝的态度,若他锋芒尽显,说不定某日他就无故“病逝”了。
她起身请缨,拱手一礼,对皇帝说道,“恳请陛下允许,臣女略通骑射,对马的秉性也略有了解,若让臣女出手,定能驯服此马。”
洛肃宁也紧随其后,走至莳栖桐身旁,拱手一礼,为她争取,“父皇先前也见过栖桐在马场上的发挥,恳请父皇予栖桐一个机会,她不会让您失望的。”
莳栖桐余光瞥向身旁的洛肃宁,她对自己嫣然一笑,眼中满是支持的坚定光芒。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但她们都料错了上意,皇帝直接忽视莳栖桐与洛肃宁,转而看向洛肃安,询问道,“安儿,你看谁更适合?”
洛肃安垂头扫过莳栖桐与洛肃岚,沉吟片刻,正色道,“莳女公子先前已于马场上耗费大量体力,恐无力制服悍马。不如……”
他还未说完,莳栖桐开口打断了他,“大王多虑,臣女既敢主动请缨,便是有九成把握。”反驳完洛肃安之后,莳栖桐再次拱手对皇帝请求,“恳求陛下予臣女一个机会。”
却不料皇帝冷了面色,皱眉看向莳栖桐,“莳太傅以知礼名满越宁,朕竟不知,他还有个如此无礼的女儿?”
莳栖桐连忙俯身请罪,“臣女知错。”
终究是自己关心则乱,言多语失,莳栖桐深深吸了口气,以头伏地,再次请罪。
她忘了,这里不是灵山,这是大越皇宫,是全天下最讲繁文缛节的地方。她面对的,是皇帝。她打断的,是淮安王。
“哼,起来吧。”皇帝冷笑一声,才让莳栖桐起身。
见莳栖桐起身,他冷声道,“安儿话未说尽,你凭何打断?”
见他态度激烈,莳栖桐沉默不言,摆出一副知错懊悔的神色,生怕点燃他的怒火。
见莳栖桐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皇帝的怒气稍降,但环顾四周,见无一人主动请缨,他刚压下的怒火又复燃。
他凝目盯着莳栖桐,挑剔指出,“仅仅是获得一场球赛的胜利,你便这般急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让朕凭何相信你能驯服那匹悍马?”
莳栖桐并非枉自自大,她既已请缨,自然有把握能驯服这匹马。她抬头望向皇帝,正欲为自己求得这个机会。
这时,洛肃岚似乎与她心有灵犀,将她心中的想法表述出来,“陛下不妨予莳女公子这个机会,到时,她能不能驯服这匹马,自见分晓。”
洛肃岚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激起皇帝的怒火,他趁机斥责洛肃岚,言他身为皇子,却不善骑射,言他毫无本事,否则怎会让一介女子挺身而出云云。
洛肃岚表面垂首接受他的指责训骂,实则却悄悄将眼神落到莳栖桐身上,嘴角无意识勾出一丝笑意。
皇帝斥骂了洛肃岚许久,回头见莳栖桐欲言又止,又要试图获得驯马的机会,他面色愈冷,甚至抬手直指莳栖桐,语含怒气,“你一介闺阁女子,怎会如此冒失无礼,贪功冒进?朕看你当下最紧要的,是先回去好好跟你父亲学习一番礼仪。朕奉劝你,莫要在肃宁的出降礼上失礼。否则,朕不会再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对你容忍!”
知道自己今日是不可能获得这个机会了,莳栖桐放弃挣扎,顺从认错。
“是。”莳栖桐垂首再次行礼,“多谢陛下给予臣女改正的机会,臣女回去定好好跟随父亲学礼。”
她怎会不知礼,她只是见不惯安俟戎小人得志的样子,情急之下,一时失态,但她又何至于是皇帝贬的那般无礼?
皇帝对她的恶意毫无来由,若说只是因为莳栖桐打断了洛肃安说话,他的反应又未免太过。
甚至只是替她说话的洛肃岚都遭到他的斥骂,这般激烈的反应,更像是在莳栖桐身上看到了讨厌的人的影子。因为带有偏见,所以厌恶至极。这样,才可以解释他态度为何这样恶劣。
这般想来,便只有一种可能——因着太后的原因,他讨厌任何有野心的女子,此番对莳栖桐如此指责,是在莳栖桐身上那种名为“野心”的东西,透过莳栖桐看到了太后的影子。与其说他是讨厌有野心的女子,不如说,他是厌恶任何有可能涉及政要的女子。
以皇帝这个态度,莳栖桐看不到一点女子参政的可能。
日后若是他执政,莫说女将军,恐怕女官都会被其大肆打压。
想到这里,莳栖桐心中愈冷,更坚定了要女扮男装,谋取权势的想法。除此之外,她心里也涌起了一丝不甘,凭何在他们眼中,女子就该柔顺知礼,凭何身负才能却要藏拙隐忍?她才不愿接受这条规训,她偏要改变,她不仅要锋芒毕露,一展抱负,甚至还打算让更多人也有这个机会!
明明眼下除却她,再难寻驯服悍马之人。但皇帝却要因为她是女子,心怀忌惮,任安俟戎在一旁小人得志,这真真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