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的脸色变了。他站起身,从身旁一只铜鉴里提出一壶冰水,走到樊姬旁边,连水带冰,泼到那一笼火山岩里。
蒸汽腾起,灼得樊姬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你难道以为自己配得上他?”沈绣俯下身,直视着樊姬的眼睛,冷声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便能迎娶前朝公主,看在皇室颜面,或许就不至于定下死罪。还有他那个忘祖背宗的弟弟,你们……”
他的手指将银壶捏得“咯吱吱”直响,几乎是咬着牙道:“你们都比他更该死。”
樊姬的瞳仁忽然缩起来,厉声说:“所以你才不肯放过子慎?你已知道?”
“我当然已知道。”沈绣咽下怒气,重新敛起眼睫,站直了身体,“他与他哥哥长得很像。”
他早怀疑过崔疑就是裴矫的胞弟,直至见他翻找裴氏灭门案的卷宗,方可确认。
裴矫已死了。人死不可复生。
崔疑若明白这个道理,就应该乖乖地随他哥哥一起死去,而绝不该自作聪明,编造出些兄长结党营私的证据,以换得自己苟活。
就因为那些伪证,裴氏直到如今不可翻案。
就因为沈绣不信那些伪证,执意追查,才至于触犯太后。一夜之间,刑部三十六位同僚,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些血债理应有人来偿。
崔疑就是这债的主。
樊姬的声音已颤抖,道:“既然如此,还审我干什么?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关在刑部里的人,一向都会求死,却也一向都死不成。
所以沈绣只是道:“樊老板想必已认识穆辞川。”
樊姬瞪着他,不说话。
沈绣接着道:“想必也已经明白,他就是十二年前从大理狱逃走的少年囚犯。”
樊姬说:“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子端是因他而死的?”
沈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正是我要请教樊老板的。”
樊姬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至少也应想得到。”沈绣伸出手,把那枝花椒插回樊姬头上,然后轻轻地捧起她乌云般的鬓发,“若实在忘了,刑部也总有办法能让你想得起来。”
他忽地捏紧了樊姬的头发,使劲一推,将那张美艳的脸庞按在火山石上,立刻发出了皮肤灼烧时“吱吱”的声响。
鹭娘在一旁看着,纤细的双眉禁不住微微发皱。
樊姬没有叫,她连一声都没有出。她的半张脸很快烙得如花椒一般鲜红而褶皱,可她仍然死死地瞪着沈绣,一只眼睛被蒸汽烙得浊白。
就在这时,一个人推门走进屋内。
百里邬身上滴着血,一边喘气一边道:“沈大人。”
沈绣这才放开樊姬,转而打量了百里邬一眼,道:“看来你除了追杀别人之外,有时也会被人追着跑。”
“那人好像说是哪座山的掌门,打起架来跟个疯狗一样!”百里邬瞥见铜鉴,走过去连灌了两三壶冰水,才接着说,“从东市一路撵过来,太后娘娘拨给的禁军让他砍死了大半,我再不跑,命都要没有了!”
他抹了一把嘴,又道:“大人,拿个主意吧,他这会儿已追到门口了,再让他杀下去,太后娘娘要降罪的。”
未等沈绣回答,鹭娘就忽然快步走起来,她直直地走向房门,说:“我去杀他。”
然后她的腰便被沈绣一把揽进了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