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继续踏上无数的歧途,更多的实现或许会带来更多的失望。然而,终有一刻,万物将显露其真谛。”
—赫尔曼·黑塞《堤契诺之歌》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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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昀霁的剧组在将近一年后终于搭建了起来,新的冬天周而复始,又一次如约而至。
他自己花钱把之前的版权买了回来,又在灵犀平台上一番招兵买马。
徐芊芊经过喻谣的推荐来做制片人,蒋莲时按照约定来做男主角,自带流量的团队让网络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重新燃起了探究欲,过往种种很快又重新遍布全网。
重新沉浸创作之中的周昀霁发现,发现这件事已经不似当年那般无法忍受,有什么东西确实随着时间悄然改变。
喻谣公司在灵犀项目成功退出,大赚一笔,她也一反工作狂的常态申请了补休年假,跑去东北周昀霁的剧组探班。
下了飞机又换乘大巴,辗转两天,等她终于到达剧组的那天,剧组正巧调整顺序,提前拍摄全片的最后一幕镜头。
这个镜头依赖天气,前夜天空开始飘雪,纷纷扬扬一整夜,再醒来时外面已是冰天雪地。
这是全组都期盼多时的一场大雪。
喻谣到后没有立刻上前,悄悄在角落坐下,站在背后远远看着周昀霁坐在监视器前的背影。
他带着墨镜,穿一件长款羽绒服,手里拿着对讲机,眉头轻轻蹙起,专注又认真。
人影融入到这天地之间最纯洁的白雪之中,他跟此情此景命中注定般相配。
拍摄持续了半个白天就完美通过,等到场景拍摄完毕,剧组收工休息,徐芊芊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铁锅炖大鹅,周昀霁回头看到喻谣,让大家先走,自己走到角落坐在她的身边。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喊我?”他拉过喻谣的手,帮她搓搓取暖。
“没多久”,喻谣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一个月没见,两具身体一见面就忍不住互相靠近,“怎么样,拍摄顺利吗?”
“还可以”,周昀霁笑笑,重拾梦想让他心情愉悦。
“你的身体没关系吧?眼睛疼吗?还有你的腿,没关系吗?”
今天的大雪看久了确实让周昀霁眼睛有些酸胀,膝盖也因为湿冷天气隐隐作痛,但都可以忍受,他笑着摇摇头,没做回答。
“你现在应该已经见过很多次下雪了吧?”他换了个话题反问。
不再像是高中那个没见过下雪,一见到雪就兴奋不已的小姑娘,如今的喻谣走过大江南北,见过各色风景,单纯的环境已经无法再轻易给她带来太大的情感波动。
但站在大雪中的周昀霁,确实是当年北京之行之后第一次见到,她听出了周昀霁的语义,答他:“可我还是很喜欢,非常喜欢,每一次下雪,我都可以想到那年雍和宫门口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你,这也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
周昀霁笑笑,问:“要不要再跟我出去走走?”
喻谣担心道:“你的腿没关系吗?要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之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的。”
周昀霁目光看向远方,像是对喻谣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这里的雪真的很像我当年构想这个故事时候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样子。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一直对这样的景色有执念的人,在突然看到这样纯洁无瑕的雪景时,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带来的情绪会是什么样子的。”
“当时的我认为他会再无他求,会选择在最美好的时刻结束自己,一切未知的苦痛原地消亡,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梦幻也最完美的。”
喻谣陷入沉思,她自己抱有更乐观的态度,但理解周昀霁的想法,因而也没有辩驳。
周昀霁又说:“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人永远是贪婪的,这种贪恋也不永远是完全的恶意。人在愿望满足时根本不会想到接下来的苦痛,他只会觉得明天也许就可以实现下一个愿望,更最最不可能舍得让此刻的幸福就这样终止,总觉得它可以延续要下一秒,想再等到下一秒看看。”
“所以我改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因为这样符合任何其他人的预期,是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想要去实现下一个愿望了。”
喻谣安静的听他说,自己的眼睛也因为盯着皑皑白雪太久而有些酸胀,大概是今天的阳光折射于这样充斥天地的烂漫白色,实在太过耀眼。
两人共同赏雪半晌,喻谣主动发出邀请,“一起去走走吧。”
两人向前方未知的目的地走去,东北的雪不似北京,雪量惊人,只需一天一夜,积雪已经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快要没到脚踝。
周昀霁在前面走,踩出一个个脚印,喻谣在后面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踩进他走出的足迹。
两人的步子长度不同,因此她走的并不稳当,左摇右晃,拽的周昀霁也歪歪斜斜,一边踉跄,一边被她逗笑。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前行,也许在下一步就会一起摔跤,但他们并不在意,因为此刻互相紧握互相牵扯的这两只手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度,让他们觉得前路总不会太难。
他们已经在走向下一个愿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