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袖吃饱了,又窝在躺椅上不愿动弹,她懒懒地抬起下巴,示意百里霜:“我可没有全吃光,还给你留了些呢!”
百里霜无奈地笑了:“那倒是多谢你了。”
青袖也笑,理直气壮:“客气客气。”
轻盈的风吹动屋角悬挂的风铃,追逐着笑声,徘徊在安静的小院里。两个人的心里都很平静。百里霜看着她舒展惬意的眉目,不由自主地说:“其实,何姑娘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这样的话青袖不久前便听过,似乎还不止一次。她笑着问道:“你们男人怎么总说这句话?”
百里霜有些迟疑,不知如何接话。
青袖怎看不出他的心思:“其实你有好多问题要问我吧?嗯,还有谁这么跟我说过?那人是和是什么关系?而我又是谁?从何处而来?为何一身的伤?奇怪的术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叫你给我家里人传信?”
的确如此,他点点头,接着说道:“我的确好奇,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你叫何青青,是我的病人,我知道这些就够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治好你的伤。”
可惜连她告诉他的名字也是假的,他一点也没有怀疑,青袖心里藏坏,笑得不怀好意。百里霜看见她笑意如涟漪般展开,眉眼弯弯,右颊上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她又故意用那种温温柔柔的腔调说道:“我只是你的病人吗?”
百里霜的心跳得又乱又快,他又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青袖心中甚是畅快,也不再折磨他:“我自认为与百里大夫一见如故,可是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的。”她瞧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继续笑着说道:“那交朋友怎么能不自我表荐一番?”
她想了想,首先说道“我叫何青青,我的其他朋友都直接唤我青青。”这句自然是假的,她笑着瞧他一眼。
百里霜眼睛只盯着碗里的饭菜,根本不敢看她眼睛。
“唉我这小半生着实精彩,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他低着头说道:“不如先从那人讲起。”
青袖摇晃着躺椅,仰望着高远天空云聚云散,想到那一抹如新竹般的翠绿,那个光芒万丈的名字,缓缓开了口。
“说是男人,其实不大准确,他还是个被父母和师门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坦诚直率,骄傲不羁。上天偏爱他,不仅给了他高贵的出身和拔尖的天赋,还给了他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我第一次见他,就很喜欢他的眼睛,不只是单纯的好看,简直就像新的一样,干净又明亮,你见过可以一眼望到底的湖水吗?或者是耀眼的星星……”
“他原本是我并不认识的师弟,师门的事太复杂,我之后再跟你说。”
青袖实在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一开头便讲得乱七八糟,好在听者是个好脾气,她才能接着讲道:“我想下山,但必须要有人跟着,他正好想要我手里的东西,我们互取所需,便一起下了山。”
她思路又跑偏了:“其实现在想想,我觉得其中可能有蹊跷,按照他的出身,想寻一把锋利的匕首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其次他一心修剑道,连自己那绝佳的木系单灵根都不甚在乎,又有什么心思玩匕首。”
她还能把自己拉回来:“下了山,遇见一个还算复杂的案子,这个下次再讲吧,反正最后肯定是解决了的。在这其中,他好像说了两回吧?”
她回想着不久前的场景,转述给百里霜听。一回是她套盛明希的话,要骄傲的小菜鸟承认自己技不如很多人,一回是她用了法术,威胁他听她安排。她不得其解:“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也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并不是个有意思的故事,百里霜听得却很开心,他喜欢听她左一句“以后再说”,右一句“下次再讲”,仿佛这样平静愉悦的时光还有很久很久。他接着她的话说:“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便已经认得你,或者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只是与你不够熟悉,接近之后才发现与自己认为的有所不同。”
青袖摇摇头:“我不记得之前见过他。”她不欲再与百里霜继续讨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转而问道:“那你呢?百里大夫,我们不过初识,说说你又是怎么想我的呢?”
百里霜放下了碗筷,认真回答道:“我遇到你时,你虽受了重伤落入水中,但衣衫华丽精致,想必出身富贵,后来查看你的伤势,一碰你就会叫人疼痛,还有那种叫我走不远的法术,知道你并非凡人,你说你如今并无家里人,我不知是修仙者当斩断尘缘,还是世事兴衰家门变故。我初时观你眉目清冷,谈笑端庄,言行举止隐约像我年少时和师傅京城云游时见过的世家礼仪,还怕你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可后来看你不拘小节,直爽散漫,与我等市井小民也能相谈甚欢,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青袖听罢,觉得甚是有趣,玉洗峰生活十载,师尊对她的影响倒是远超她想象了,她笑着说道:“是你看错我了。”多的却不愿再说。
百里霜试探着接着问道:“那何姑娘你觉得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轻飘飘地就问出了一个青袖没有办法立刻回答的问题。百里霜也不催她,安静地收拾起碗筷,擦净了桌子,泡了消食理气的水。
青袖捧着热乎乎的茶盏,思索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