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鱼龙混杂,此处亦非久留之所。”
“影七大人因伤并未前来陛下遮掩一分,便多一分安稳。”
“接下来,还请您暂且委屈,戴上这个避避耳目。”
他没有将帽子递过去,而是直接上前一步,站在云初见面前。
微微低头,目光直视着那层蒙在琥珀色深潭外的沉重眼睑,手臂抬起,将那顶轻软的纱帽展开。
昏黄的灯光在他执着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呵护意味的脸上跳跃,也落在他手中的白纱上,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云初见似乎才被拉回一丝神思,浓密的睫毛终于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聚焦,落在秦卿许手中的纱帽上。
没有质疑,也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这必要的伪装早已麻木,亦或者沉重的思绪让他对这些枝节置若罔闻。
他极其微末地、几乎是顺从地低下了头,那是一种全然的、罕见的信任或放弃抵抗的姿态。
秦卿许的心跳在那一低头的瞬间,猛地失序了一拍。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停滞。
慌忙收敛心神,却无法阻止指尖细微的颤抖。
他屏息凝神,踮起脚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处理一件失传的古物,小心翼翼地将那顶轻纱帽覆在云初见束起的墨发发冠之上。
柔软的白色纱幕如烟似雾,自两侧滑落,在云初见轮廓完美的脸庞前轻垂而下,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
纱细软,却织得密实。
透过这层如烟的白雾,云初见那清挺如山脊的鼻梁曲线依旧清晰可辨,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线条也若隐若现。
这是一种隔纱观玉的朦胧美,模糊了帝王眉宇间的冷峻与沉郁,却将那份脆弱与疏离感无限放大、晕染开来,无端生出一股引人心旌摇曳、却又不敢触碰的禁忌感。
秦卿许的手指在为他整理颈侧垂落的纱帘时,指腹不经意地、近乎贪婪地蹭过了缠绕在纱帽下一缕散落的冰凉墨发。
那顺滑如丝缎、却又带着寒意直达心底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猛地击中秦卿许的指尖,瞬间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激得他心头那簇隐秘的火苗嘭地炸开一片火星。
他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般倏然缩回手,只觉得被那冰凉发丝擦过的指腹灼烫无比,留下了一个看不见却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强迫自己退后半步,拉开一点点距离。目光却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牵引,再次黏着在那层白纱后的朦胧面容上。
那玄色的冷硬轮廓被柔化,帝王的森严威仪被隔绝了一部分。
一种强烈而清晰的失落感,混杂着难以启齿的渴望,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秦卿许悸动的心脏。
太不一样了。
他脑海里那个月光下的身影是如此鲜活、生动、光芒四射。
那畅快清朗的笑声仿佛带着月辉的温度,震动着他的胸腔,也牢牢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是剥开重重伪装后,惊鸿一瞥的、真实的云初见。
带着少年气,毫无负担的生命瞬间绽放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