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书少有的在父亲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样,成年以后,他就很少向长辈表达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年龄的差距成为了二人之间沟通的障碍,与其因为观点不一致而发生争吵,倒不如少一点话,少一点交流。
他的初衷是好的,却在无意之间,让父子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林守拙如同其他父亲一样,并不怎么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面对儿子的困境,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棘手。
林守拙想了好多话,总觉得不太合适,于是他没有再讲什么大道理,而是用自己的经历来开解他:“那我来跟你说说我的选择。”
林闻书震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林守拙对上他的视线,面容不变道:“你曾经还有个师伯,姓应,是我跟谭平山的师姐。”
谭平山,先掌门的名讳。
“谭师兄行二,听他以前说,他原本是个孤儿,是师姐路过谭山的时候捡的,因为在谭山找到的,又因为那地方虽名叫山,却是个平原,于是,就得了个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林闻书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着实是没想到,先掌门那么闷的人,还会有如此奇葩的经历。
林守拙接着道:“我是最后拜入师门的,岁数也最小,因为师父常常闭关,应师姐就担起了照顾我们的责任。”
他想到了一些有趣的记忆,说话时都是带着笑的:“师姐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每次都带着我们两个在派兄上窜下跳,不是偷喝师父藏的酒,就是偷吃厨房里的烧鸡,被发现就拿我们挡刀,被师父发现后就要挨好大骂,可她就算是再怎么顽皮,实力却还是要比同辈的,甚至大一点的弟子都要强,可谓是师门的骄傲,宗门的未来。”
林闻书不由得想起一个人,这故事简直跟楚惟的大差不差。
他追问道:“那那位师伯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对,被当成祭品,死了。”林守拙默默攥紧拳头,强压愤怒接着说:“师父告诉她,如果她不死,那么所有人都会死,我曾经告诉她,要她快逃,甚至不惜违背师命开了下山的通道。”
“可是她没走,她留了下来。”
“她跟我说:‘师弟,我活的够久了,这辈子不算白活’”林守拙面色涨红,声音也开始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艰难。
“可她当年才二十岁,掌门之位本该是属于她的,她可以走的,偏偏要留下来。”
林闻书终于明白被阴暗笼罩着的不只是他们这一代,还有上代,上上代的人。
每一代的人,都会被痛苦纠缠一生。
“所以,我很羡慕你,羡慕楚惟,他有个好师兄,好朋友,可以帮他。”林守拙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吐了出来,替自己,也替谭平山,把没流下来的眼泪流个干净。
“我也不知道你们所做的是不是无用功,但我想告诉你,我的儿子,我为你骄傲,你做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所以,大胆去吧,不要为自己留下遗憾。”
“去吧,别担心这边,有我们呢。”
有了林守拙的支持,林闻书更加坚定了去外面的想法,短暂的道别后,林闻书就背上包袱,去寻找能解决折磨数代人困难的办法。
在他走后,林守拙也没闲下来,他接待了一位客人。
客人正是刚才生气离开的宁长老。
宁长老面色平静,面对着林守拙说道:“你还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