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辗转已是两年后,顾知微临近大学毕业,手上事情特别多,忙得不着家。
奥运会结束后江城掀起一场全民皆运的风潮,乔安对这些不感兴趣,专心念书,家里蓝色的墙壁上已经贴满了她大大小小的竞赛奖状。
大的抽节竹条,长得稚弱高瘦,往那一站就是小学生里最高,最白,也最四体不勤的。
乔念也长高了些,虽没姐姐那么细长,但迷上了各种运动,肤色晒得健康而匀称,扎清爽的高马尾。
顾知微去接她们放学时,总见到不少女孩出了校门专门来找乔念挥手拜拜,依依不舍的。
大的没个活人样,小的又太有人缘。
两个孩子要是能均衡一下就好了。
顾知微眯了眯眼,黄昏的野阳正盛,照在两个水灵得吸引不少家长目光的孩子身上,她低笑两声,想:就这样也挺好。
肆意生长,万物怒放。
空中落起纷扬的大雪。
顾知微执一张伞,罩住两个孩子,往一大一小掌心塞了颗甜玉米当暖手宝。
08年的江城闹了一场罕见的雪灾,顾知微实在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这才推拒了王校长那边全托生的课,专程来接两娃放学。
原本家近,升到四年级后孩子们都是自己回家的。
这天顾知微和雪一起出现,事先并没有打过招呼,还是乔安无意间看见了她,大的眼睛一亮,愣在雪中,被飘扬的细雪融了眉目。
顾知微指停在唇峰上,冲她比个嘘。
直到乔念埋头冲了半晌,发现姐姐没跟上,回头气冲冲来寻人的时候,才看见走到姐姐身边的顾知微。
小的毛绒绒滚进怀里,身体火烫。
顾知微细细抽气:“撞疼我了。”
乔念苦巴巴抬起头皱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顾知微拧她耳垂,软软的,贴在手心凉凉的,她给她捂着:“我再不来,听说某些人在学校就要翻天了。”
“打人家乐进的是不是你?”
“那是他欺负女孩子!凭什么觉得男生可以仗势欺人,我看他根本打不过我,揍一顿就老实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即便人家有错在先,凡事也不可以诉诸暴力。”
“班主任骗我,说好了抄两千字……呸呸呸。写两千字检讨就不请家长,不告诉你的,呜。”说着咧嘴就要哭,眼睛闪闪的,瞧得人心头发软。
“好了,我没生气。”顾知微正色,“对方家长和我通了电话,态度挺跋扈的,我能惯着吗?这事就交给大人处理,只是你要记住一点,保护好自己,也同时保护好她人的方式有很多,暴力是最下策,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看看手,红了没,他打到你哪儿了?”
“他都没碰着我,我用体训老师教的两招截拳道给他踹地上了,挨了两下窝心脚他才给那个女孩子道歉,有够坏种的!”
顾知微听她侃大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没伤。把小的一只手掌纳。入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暖暖贴着,心底为乔念的明媚乖张悄悄鼓掌。
只是不能明说,这孩子容易翘牛鼻子。
乔安沉默地走在后面,甜玉米不烫了,她放在齿间细细咀嚼,只觉得一点也不甜。
好冷。
姐姐让雪天更冷了。
顾知微回头扯她袖子,看见老长一个孩子在雪里都要雾化了,像个小谪仙,顾知微眉间染上戾气:
“从小到大就喜欢慢悠悠的,倒是快点儿啊,伞都遮不住你,过来,我拍一下,眉毛上面都是雪。”
乔安走地一深一浅,被拽了两步,姐姐敞开羊绒大衣抱她,她呼吸屏住,姐姐的袖子擦在发间,擦在眉间,姐姐手指像玉。
乔念不想看,垂着头吃玉米。
她一只手还在姐姐兜里呢。烦。
和谐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