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八点,顾知微刚打车把乔安送回家。
那孩子说什么也不肯走,在香樟树下和她磨磨蹭蹭了一路,拿湿软的眼神,倔强地于夜树的光斑里瞧她。
顾知微仅仅是看那双狭长的凤眼,倨傲的神色中流露出雾一般的纯,想到乔念那张相像的脸不知现在遭遇何种境况,这种难以扼制的可怕想象让她心口火烧。
顾知微难以维系冷静,她前所未有发了火,训斥大的:
“为什么一点都不懂事?念念现在不见了,我不想还要分神担心你,你在这能帮上什么忙?你说?!听话,滚回家!”
姐姐咬牙切齿。
乔安不禁想,如果是自己不见了,姐姐会这么难过吗?
她心情低沉,阴郁地想了一路。
姐姐没有和她一起坐计程车回家,只嘱咐司机把车开进小区,目送乔安进家门口给她回电话,因着这个电话就加了50元小费,司机乐得合不拢嘴,举手之劳。
进小区前乔安说:“叔叔,我们小区外来车牌不让进,登记很麻烦,您就停在这边路口,给……给我妈妈回电话,我再自己进去,没几步路,很安全的。”
司机简单回过电话,交代几句,顾知微谨小慎微让乔安接电话,问是不是到家了,一切安全吗?嘱咐让她早点睡。
电话挂断,橡胶轮胎在地面磨蹭出凄厉的响声。
绿色计程车消失夜色中,乔安先往小区里边走,又绕过保安,走到地库,从地库通往地面的出口鸟悄出来,转头打车,驶向未知的方向。
……
“你先别急,学校附近我们找遍了,校门口的监控也显示孩子是往家走了,也许只是路上耽误了,临时有什么事?”
“现在小孩子们玩乐的方式有很多,什么打电玩,去黑网吧,乔念平时有没有网瘾?是不是躲在哪儿偷偷玩去了,想着这几天你陪我逛江城,没工夫管她,才钻空子?”
萧闻栀陪顾知微往学校附近的游乐场所挨家挨户地找,顾知微心知这并不太可能,但还是不放弃渺茫的希望,也许就是贪玩呢?
小学阶段乔念的成绩一般,能和乔安一起上江城二中,是顾知微托关系择校摇号,花了过桥费才塞进来的。
进校前她们谈过一次话,对乔念三门85分左右,远不及二中要求语数外平均分超过95的成绩进行深度沟通。
顾知微尊重乔念的意愿,没有强硬塞进一个火箭班,孩子就在平行班跟着拖尾,大抵也能上一个不错的高中。
10年那会江城的应试教育已经特别卷,初升高看的是成绩位置值,不在市一批学校,想进好高中,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顾知微自己念书时就是超群的学霸,自然懂得学习的鸡头凤尾理论:
宁在好环境里拖尾,也不要在差生中鹤立鸡群。一个较差的素质圈层,最后只能筛选出能凭借自身实力走过独木桥的少数派——那些极少数不依赖环境、自身强大到能够逆天改命的人。
乔念或许具备这种坚韧,但她的兴趣很明显不在学习上。
她的兴趣是什么呢?
顾知微越想越心惊,她这两年对金钱的敏锐度远超过对两个孩子的关注。
没办法,养孩子太费钱了。
吃穿用度,衣食住行。
特别是两个孩子的教育支出,这些沉甸甸的东西让她掏了又补,偶尔有计划外的开支就必须动用自己双亲的抚恤金。
每年除了开销,还必须有一笔固定的投资和定存。这些夜晚被酒精一起裹挟着,让她在梦里辗转反侧分不清现实的数字,常常心悸一般引起胸口的疼痛。
她们两人走出一家黑网吧,顾知微停下来,她浑身沾满了浓郁的,网吧里弥散的难闻气味。
“闻栀,我们报警吧。我知道几个小时的失踪时间不足以动用警力,你妈妈公安那边……”
萧闻栀干涩地应声,她手作扇风状散开沉闷的空气:“你去隔壁坐会,吃点东西,我看有馄饨,你休息会,我去打个电话。”
顾知微实在没心情吃,她的焦虑无人能明,但仍旧点了点头。
萧闻栀走开后,顾知微在便利店买了瓶酒,百利甜,腻得像咖啡,很难喝。
“你好啊王总,是我,小顾……”
“Cici,hey,我是Gwyh,我想问问在江城……”
顾知微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酒精在空洞的腹腔中烧得灼热,她打一两个,停下来深呼吸,觉得眼角下雨,垂出了湿闷闷的伤痕。
半个小时左右,萧闻栀才回来。
“先回家吧,有人帮我们找,大概两小时,我保证一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