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主线故事结束后第一个冬天,顾云深基金会稳定运行初期)
北风卷着细雪,给城市裹上一层银装。顾云深处理完基金会年底最后一批文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宽敞的办公室里暖气充足,却依旧感觉空荡。节日气氛愈浓,这种孤寂感就愈发清晰。
手机震动,是赵姐发来的消息:“晚上包了饺子,素的。没事就过来吃点,陪我说说话。”
简短的邀请,却像一道暖流,驱散了部分寒意。顾云深几乎没有犹豫,回了句“马上到”。
忘忧茶馆里,茶香混合着面粉和馅料的味道,竟出奇地和谐。赵姐系着围裙,正在桌边熟练地擀着饺子皮,动作一如她沏茶时那般行云流水。灶台上的小锅里,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就差包了。”赵姐头也没抬,语气自然得像招呼自家孩子。
顾云深脱下大衣,洗了手,默默坐到桌边,看着那堆小小的面团在赵姐手下变成圆润的皮儿,有些无从下手。“我……不太会包。”他有些赧然。当偶像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又是生死挣扎,这种寻常百姓家的技能,他确实陌生。
赵姐笑了,递给他一张饺子皮和一勺馅料:“没什么会不会,捏拢了不露馅就行。日子嘛,就是学着过出来的。”
顾云深笨拙地模仿着,第一个饺子歪歪扭扭,馅料还从旁边挤了出来。赵姐没嫌弃,拿过去重新修整了一下,像个耐心的老师:“馅别放太多,边缘沾点水,捏的时候用点巧劲。”
就在这一教一学、一捏一合之间,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暖意,在小小的茶馆里弥漫开来。他们聊着基金会的琐事,聊着天气,聊着茶叶,唯独不聊那些沉重的过往。这一刻,他不是顶着光环的明星,也不是背负仇恨的复仇者,只是一个在冬至夜,来长辈家吃顿热乎饭的普通年轻人。
而此时,远在南半球新西兰的某处临海民宿里,沈清猗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南半球的盛夏,阳光炽烈,海风带着咸腥味。她穿着简单的背心和短裤,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正坐在露台上整理照片。
电脑旁放着一盘当地买来的、形似饺子的土著食物“帕瓦”(Paua)馅饼,味道却天差地别。她咬了一口,皱了皱眉,还是咽了下去。生存能力极强的她,对食物并不挑剔,但在这个特定的、华人的冬至夜里,嘴里这异国他乡的味道,还是勾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属于故乡的味觉记忆。
她放下馅饼,打开一个极少使用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没有血腥的证据,只有寥寥几张照片。一张是很多年前,孤儿院冬至时,食堂里那碗清汤寡水、却难得有几个胖乎乎饺子的照片;另一张,是模糊的、忘忧茶馆窗外飘雪的街景,不知何时顺手拍下的。
她盯着那张雪景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最终却只是关掉了文件夹,拿起相机,检查着今天拍摄的星轨照片。屏幕上的光点冰冷而遥远,一如她此刻的表情。
(回到忘忧茶馆)
饺子上桌了,热气腾腾。顾云深吃着自己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素馅是白菜香菇豆腐,清淡鲜美。
“赵姐,您的手艺真好。”他由衷赞叹。
赵姐给他夹了个自己包的,元宝似的精神饱满:“一个人过年节,总得有点仪式感。吃了饺子,就不算冻耳朵。”
这时,顾云深的手机又响了,是基金会的一个年轻助理,声音带着哭腔:“顾理事,对不起……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我……我能不能请半天假……”
顾云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赵姐。赵姐用口型无声地说:“准假。让她好好哭一场。”
顾云深照做了,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安慰了助理几句。挂断电话,他有些感慨地对赵姐说:“有时候觉得,基金会像个大家庭,什么琐碎事都有。”
赵姐慢悠悠地喝着饺子汤:“这才是人间烟火。打打杀杀是插曲,这些哭哭笑笑、吃吃喝喝,才是日子本身。”
她看着顾云深,眼神慈祥:“你也是,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该放松时放松,该……想想自己的事时,也得想想。”她意有所指,却没点破。
顾云深低下头,看着碗里漂浮的饺子,轻轻“嗯”了一声。他知道赵姐指的是什么。那个在世界尽头漂泊的人。
而世界的另一端,沈清猗整理完照片,准备关灯休息前,鬼使神差地,登陆了那个几乎废弃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私密社交账号。没有新消息,她也没什么可发的。她的手指在发布按钮上悬停片刻,最终,只上传了一张照片——南半球夜空中,清晰绚烂的银河。
没有配文,没有定位。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无声无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云深的手机特别关注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他点开,看到了那条更新。只有一张星空照片。他的心,却像被那遥远的星光轻轻烫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对着桌上那盘还没吃完的饺子,也拍了一张照片。灯光温暖,饺子冒着热气。他想了想,配了两个字:
“冬至。”
同样没有@谁,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回复,甚至可能根本不会看。但这仿佛是一种隔空的、无声的仪式。告诉那个在盛夏看银河的人,此处,冬日安好,烟火寻常。
赵姐看着他细微的动作和神情,了然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喝她的汤。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这冬至的夜,因着这隔了万水千山的、笨拙而隐秘的牵挂,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而沈清猗在按下上传键后,便关掉了网页,起身走向浴室。只是在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时,她眼前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很多年前,某个寒冷的冬夜,有一碗同样热气腾腾的食物。
她甩了甩头,将那些无用的思绪连同水珠一起甩开。关水,擦干,躺下。窗外,是南半球热烈的星空。一切如常。
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她闭上眼入睡时,嘴角那抹几乎不存在、却真实放松了的、极浅极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