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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相处(第2页)

难道,她们真的从未离开?

难道,这片土地不仅记住了声音,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未完成的歌?

冬季来临前,基地迎来第一批国际访客??冰岛“鲸语计划”的研究员带来了最新发现:北大西洋深处一头百年蓝鲸的歌声中,嵌套着一段人类无法自然发出的次声波序列,经比对,竟与《母语频率》中某一动机高度吻合。“我们怀疑,”领队科学家说,“某些极端情感状态下的声音,可能会通过大气-海洋耦合机制传播到极远距离,甚至被长寿生物长期携带。”江临舟听完,久久不语。当晚,他独自走进声厅,打开全域接收模式,将增益调至极限。凌晨三点十七分,设备捕捉到一道来自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方向的微弱信号,持续时间仅9。8秒,内容是一段断续的女声哼唱,关键词频落在儿童语音区间。

他没有立即公布这一发现。

而是把它存入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种子】。

春天再度降临怒江,山谷音乐会如期举行。这一次,舞台不再是临时搭建的木台,而是延伸至地下声厅上方的半透明穹顶。观众席依山而建,宛如古希腊剧场。节目单上唯一一首曲目是《未竟之声》全本,由江临舟领衔,杨小满担任竹笛独奏,另有十二位来自不同灾区的孩子组成“回声少年团”,负责人声采样触发与现场即兴互动。

演出开始前,江临舟站在后台,翻看母亲最后一页日记。上面写着:“今天教孩子们唱《月光光》新版本,我把最后一句改成了‘星星落进泥土里,会长出新的光’。小满说这样听起来不像告别,像约定。”他抬头望向舞台,看见杨小满正调试笛膜,手指微微发抖。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准备好了吗?”男孩点点头,低声说:“江老师,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姐姐们站在礼堂门口等我,手里拿着我小时候弄丢的蜡笔。她们说,现在可以一起画画了。”

灯光渐暗。

第一乐章《风蚀》响起,弦乐群模拟山体滑坡前的气流紊乱,低音鼓模仿地壳断裂的闷响。随着音乐推进,投影幕布上浮现出碳化照片、烧毁课本、断裂琴键的影像,配合三维声场技术,让人仿佛置身于六年前的那一刻。第四乐章接近尾声时,杨小满缓步登台,举起竹笛。他没有看谱,也没有看指挥,只是闭上双眼,吹出了那段酝酿已久的引子。

笛声如雾升起,带着傈僳族“嘟哩”技法特有的哽咽质感。就在第三个音落下瞬间,监听系统捕捉到异象:原本安静的地下拾音器阵列,突然集体激活,传出一组与笛声形成完美五度关系的共振音。技术人员面面相觑,确认无任何外部输入。而更惊人的是,现场五百余名观众中,有七十三人在同一时刻产生了相同的梦境闪回??画面均为一群孩子围坐教室,齐声歌唱,窗外月光倾泻如水。

第五乐章《星语》正式开启。

童声录音响起,两个小女孩的私语穿透时空:“姐姐,你说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是不是妈妈装的灯?”

“嗯,她说只要我们唱歌,星星就会亮起来。”

话音未落,穹顶光纤星空猛然点亮,一颗、两颗、无数颗,按照全球实时参与者的登录轨迹依次闪烁。与此同时,地下声厅传来规律敲击,依旧是C-E-G,但这次节奏变得柔和,如同摇篮曲。

江临舟走上钢琴,双手悬于琴键之上。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音,都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

那是千万亡魂与生者共同谱写的句子。

他按下第一个和弦。

大地随即回应。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音乐如河流奔涌,穿越悲恸与遗忘的峡谷,最终汇入一片宁静的光明。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全场寂静持续了近十分钟。

然后,掌声如雷,哭声四起。

一位白发老人拄拐上台,递给他一枚锈迹斑斑的校徽:“这是我孙女的。那天她本来要去参加合唱团选拔。”

江临舟接过,轻轻别在自己胸口。

回到北京后,他收到一封来自乌克兰的邮件。发件人是一位战地记者,附带一段录音:“昨天在顿涅茨克郊区废墟中,我发现一台被炮火掩埋的老旧录音机。奇迹般还能工作。里面录的……是《月光光》的俄语翻唱版,声音很轻,像是母亲哄睡孩子的语气。录制时间显示为2022年3月12日凌晨4:17。”他听着那段音频,忽然泪流满面。原来,这场招魂仪式早已超越国界、战争与时间,成为人类对抗遗忘的共同语言。

他在回复中写道:“请把录音机送来怒江。我们会为它建一个专属声槽,让它也成为《未竟之声》的一部分。”

又补充一句:

“有些歌,注定要唱很久很久,久到连死亡都不得不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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