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宁刚说了一个字,杏儿便将帕子塞到他手里,随后转身就跑了。
“不是,姑娘,你等等!”杨清宁想要叫住她,将帕子还回去,谁知他这么一喊,她跑得更快了。
看看跑远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帕子,杨清宁一脸的茫然,若他没记错,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太监吧;若他没记错,女子送男子帕子,应该是表白的意思吧。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太监被表白了?
就在杨清宁拿着帕子在风中凌乱时,这一幕正巧被刚刚接了班的陈慧看到。
“哎,方才那个不就是前段时间去值房查案的小宁子吗?”
“就是他,现如今人家可是宫里的红人。”
巡逻的禁卫军小声议论了起来。
“哼,再红又如何,还不是个太监。”
“嘿嘿,你这话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听见了多心酸。”
“那宫女模样长得不错,怎么就看上他这个中看不中用的。”
“这是在宫里,人家又是东宫的管事,这宫女可比你聪明。”
听着他们的对话,陈慧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小声说道:“你们少说两句!这是在宫里,不是在自家炕头,若是被听了去,又要招来麻烦。”
“子安,你也太小题大作了,这里都是咱们的人,除非有人外传,否则谁知道咱们都说了什么。”
子安是陈慧的字,禁卫军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子安说得对。”一直未曾出声的王辉开了口,“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家炕头,都给我少说废话,若因为你们嘴上没个把门的,给统领惹了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王辉是禁卫军指挥佥事,陈钰的心腹,再加上在禁卫军多年,众人对他还是十分信服的,听他这么说,也都闭上了嘴巴。
杨清宁将帕子塞进袖子,继续往前走,见禁卫军迎面而来,权当自己没看见,反正他们也不待见他,他还不至于热脸贴个冷屁股。
两方人马相安无事地错开,各自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可杨清宁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只是想不明白这个大少爷为何对他纠缠不清。
“宁公公。”
杨清宁正埋头往前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吐槽:“以后出门前一定得看看黄历。”
杨清宁觉得自己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无巧不成书,每次他出门,一定会遇到冤家对头,让他十分无语。
杨清宁抬起头,嘴角勾起微笑,行礼道:“咱家见过陈统领。”
“不必多礼。”陈钰顿了顿,笑着说道:“公公如今可是这宫中的大红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统领说笑了。咱家就是个东宫的小管事,哪是什么红人。”
“公公靠一己之力,将三皇子从冷宫中救出来,如今殿下深受皇上宠爱,可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公公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陈钰心照不宣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可不敢接他的话,道:“统领折煞咱家了,殿下能出皇宫,都是皇上和皇后的意思,跟咱家可没关系。况且咱家一个阉人,哪有什么前途,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别无他求了。”
“公公,你我之间都是熟人,实在不必绕弯子。将来说不准我还得指望公公提携。”
陈钰虽然嘴上捧着他,心里却还是瞧不起他,杨清宁心里一清二楚,陈钰这种人表面高傲自负,其实内心极度自卑,这都是他小时候的经历所致。
“咱家可是哪里得罪了统领,若当真有,那咱家给您赔不是,您千万别这么说,咱家可担不起。”
“我说的是实话,公公不妨考虑一下。”陈钰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很清楚陈钰的意思,无外乎想要拉拢他,可他不想与陈钰有所牵扯,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他初遇陈钰那晚的惊险景象,至今难以忘记。若说杨清宁在这个皇宫中最怕的是谁,答案肯定是凌璋,而他最厌恶的,则是陈钰和福禄。
福禄虽然帮了他许多,却都是建立在其利益之上,若有一日他没了利用价值,福禄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就像杀东厂那些人一样,举起屠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福禄让他认清了这个世界,让他看清了自己性子中的凉薄,所以他厌恶,甚至憎恨他。
“统领,还是那句话,咱家只是东宫的一个小管事,殿下的事,咱家做不了主,皇上也绝不允许咱家做主,否则第一个饶不了咱家的,就是皇上。”
杨清宁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更何况,如今丽妃娘娘也怀了龙种,若当真生下皇子,以丽妃娘娘受宠的程度,那太子之位还不指定是谁的。总之,只要没定下名分,就一切皆有可能。”
“公公所言极是。”陈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这偌大的皇宫装了多少人,几百?几千?这里就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河,而人就是投进去的石子,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无声无息,就像秦淮、秦流,看似闹得阵仗够大,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