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殿门关上,朱缨免去?李士荣的跪,却也没抬头,慢条斯理道了一句,“朕有?意保下爱卿,奈何爱卿不肯领情。”
“陛下说笑了。”
看他油盐不进,朱缨也不恼。
“朕听闻,工部的账已查完了?”
她神色中是漫不经心,好像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再无其他目的,只是听在李士荣耳里,这句话无疑一道惊雷。
兵部的事?过了没多久,朱缨突然下令,让人着手查工部的账。工部尚书慌了神,马不停蹄派人前去?李府报信,他第一时间授意人前去?打点?,力图瞒天过海,不让皇帝的人查出端倪。如今已过去?数月,他本以为这场博弈已经结束,谁知会在这时候被?翻出来提起?。
工部的油水太多,终究没能保住。朱缨用了一个冒险的法子,在同一时机对工部和礼部双管齐下,逼他缴械放手。
看着高台之上年华尚好的女子,他目光凝住,语气轻而淡,却让人听之生寒:“礼部之事?尚未解决,陛下便要动工部,不怕操之过急,最终伤己吗?”
“朕身为天子,所做之事?皆为天下。纵是伤己,也有?后人为吾鸣冤。”
好似听不出李士荣话中威胁,朱缨笑意如常,道:“朕并无他意,爱卿,莫要如此着急。”
“可?愿与?朕做个交易?”
看着殿下之人,她继续道:“礼部和工部有?爱卿管着,朕自然放心,可?是若管过了头就不妥了。李卿,你得让朕夜里能安睡才是。”
这番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几乎将矛盾摆到?了台面上。李士荣不言,等着她的下文。
“朕不欲大动干戈,李卿,你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朱缨道:“两部琐事?繁多,爱卿的人再有?能耐,也不免有?疏忽的时候。朕派遣几人前去?为你分忧,这样一来对谁都好。”
“爱卿意下如何?”她身体微微前倾,接着放慢语速,似是诱引般说:“朕一言九鼎,你若肯松口,工部账案之事?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起?。”
女帝身段放得极低,加之许下的东西十分诱人,让李士荣也动摇起?来。
他沉下心来权衡着,朱缨这一番话,将自己想要的和他想要的都堂而皇之摆在了桌上,可?谓是异常坦诚。
若他答应与?之交易,势必要牺牲几个自己布置在两部的棋子,却不至于丧失威信,让李氏内部瓦解。而如此一来,工部账目错漏一事?就会如尘灰般飞扬散去?,这把悬在他头顶的刀轻轻落下,他也能继续保住对工部的把控,不致损失惨重。
李士荣表面神色自若,道:“若臣不愿如此呢?”
“无妨,朕不欲强人所难。”
朱缨无所谓地笑了笑,“李卿与?静王应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他与?朕亲近了不少,若你来得是时候,指不定还能在崇政宫遇见他。”
贵太妃李氏深居景阳宫,这对母子是李士荣的软肋。她深知这点?。
果不其然,李士荣明显一震,自然垂落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成拳。
女帝说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在借绪儿的安危来威胁他。未过及冠的半大孩子天真稚纯,身在深宫与?之朝夕相处,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他不敢赌朱缨会不会真的动手,毕竟,她身上流着宁氏的血。
内心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李士荣松了拳,最终确认道:“陛下方才的承诺,可?是当真?”
“自然。”朱缨回得干脆,“君无戏言。”
殿下人一叹,无声接下了这通交易。
他再度下跪,开口道:“是臣治下不严,疏忽大意。礼部左侍郎高益掌管崇贤馆诸事?,默许前朝禁书流入学堂,其心可?诛,请陛下降罪!”
“爱卿果真识时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朱缨心中愉悦,下令道:“既如此,来人!”
礼部那帮人她清楚得很,真抓住细查没一个干净。不管李士荣弃了哪一个,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听着殿外臣子的高声喊冤和咒骂,以及被?人拖走的声响,李士荣闭了眼,心中微沉,却又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暂且让你得意几日吧,只是到?时候可?别忘了哭——
八月太阳毒辣,日光向下一洒,让蜀州的天气炎热似火烤,纵是傍晚时分也不见凉爽。锦城却丝毫不受影响,从受灾中缓过劲来的百姓忙碌又热情,处处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这样的氛围里,杨锦澄也不嫌热,扔了手中的扇子,快步跟上前方高大的身影,“城东商市大的很,不知督帅想看点?什么?”
这段时日谢韫依旧忙着重建蜀州的事?,调了大批人手前去?各地救助,自己四处奔波察看,也发?现?了些蜀州官场暗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