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丁吓得哇哇大哭,不断喊狗哥,皮哥,墩子哥。
妇人照他脸噼里啪啦抽了几个大嘴巴子,好让他哭得更大声些。
这种事儿可能?每天都要上演,周围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晓玲不忍直视,拉着我道:“快走吧。”
“稍等!”我从钱袋子里掏出十几枚铜钱,把小萝卜丁赎下来,本想给他擦擦脸,一凑近差点被熏晕过去,只能?让侍卫把他拎着。
小萝卜丁自以为逃了龙潭,又入虎穴,仍是大哭不止。
我只能?又从前面买了个糖人给他,他胆怯地?瞧了我两眼,下了巨大的决心,才一把夺过猛朝嘴里塞。本就干涸的嘴唇,立马被戳破出了血。
晓玲用帕子挡着眼,唏嘘道:“真?可怜。不如再给他几个铜板放他走,你拘着他做什么?”
我回头瞥了一眼鬼鬼祟祟跟上来的小乞丐,笑道:“找几个帮咱们?干活的。”
钞关旁边有一座三层小楼叫魁胜居,专门为过路商人船员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
我要了个顶楼靠河边的房间,点了一桌丰盛的早点,让小萝卜丁放开肚子吃到饱。
他明明馋的直流口水却不敢吃,拿了几个豆沙馒头塞进衣服,转头就要跑。
跑下去没一会儿,就被其他几个小乞丐又架了上来。
当先一个朝我跟前噗通一跪,重重磕了个头,假哭道:“菩萨姐姐,谢谢您救了我博弟,我大爷家这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真?叫人扔河里淹死了,以后等我下了地?,可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啊!菩萨姐姐,您可真?是个大善人!老天保佑您,叫您这辈子无?病无?灾,嫁个高官,生个举人……”
……小滑头一个呀!
我打断他:“跪错人了。我家小姐在这儿,我就是个干活的奴婢。”
他抬头看了一眼晓玲,却仍朝我磕头:“小的眼拙,认不出贵人,只能?认出救命恩人。恩人,让我们?再给您磕几个头吧!”
说?完一招手?,其他三个小乞丐刷刷跪了一地?,咚咚咚磕起没完。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没再纠正他们?,假意要撵:“没多大事儿,都走吧!我们?还有事儿要忙呢!”
小乞丐们?眼睛黏在一桌子美食上,不断吞口水,脚都不舍得挪一下。
打头那个小滑头一口一个菩萨姐姐叫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钞关这一片儿我们?兄弟几个熟,针市街哪家铺子实惠哪家老板心黑,我们?都门儿清。要不给您带个路?”
“不必。我们?真?有事儿,没时间逛街。”
我拿出笔记本和羽毛笔、墨水,在窗台上摆开,作出要忙碌的架势。
他们?一心要讨好我,拿出看家本事喋喋不休。不过毕竟还小,见?识多而杂,没法提炼重点关键,全靠我自己分辨。
我听了半天,只从其中听到两条有用的。
其一,河边那些穿花鞋的是津领帮的,近些年把持漕运,赚得盆满钵满,势力很大,帮主手?眼通天,和知州关系好,帮众作奸犯科欺男霸女?的,官府压根不管,千万不要招惹。
尤其是那些穿马褂的。这些人穿的马褂,袖子比别人的长?一两尺,为的是在袖中藏把斧头,最是危险。遇见?一定要绕着走。
其二,针市街后面有条小巷子,叫仙女?巷,那里有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不过需要引荐人才进得去。
听完这些,我又问他们?,“天津卫最有名的女?人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才报出一个人名:大红楼里的头牌,潘七格格。
这名儿可真?够混乱的。叫格格,好像是满族贵人,可满人又没有这个姓。应该是给□□抬身价,瞎取的。
之后我让他们?推荐了一个名气最大的说?书先生,接着派魁胜居的伙计去请。
最后才让他们?揣走吃的,一人给了两个铜板,“浮桥马上就开了,咱们?玩个游戏。你们?下去数一数今日过桥的船数,各是什么船,能?打听到都装了什么货最好,晚上回来这里和我对一对数,要是对准了呢,我再请你们?大餐,如何?”
小乞丐们?无?有不应的,飞奔就去了。
他们?一走,我立马把门关上,取下假发套拼命扇风。
晓玲也过来帮我打扇,柔媚的丹凤眼里有几分揶揄:“王爷让你我数船,你可真?会偷懒,吩咐给侍卫就罢了,还让小乞丐们?帮着核对,自己一点劲儿也不舍得出。不光偷懒,还把说?书先生叫来听书,胆子真?大!”
我用她?的帕子擦了擦汗,义正言辞道:“这哪能?叫偷懒。便是王爷,日理万机,也都是吩咐下去叫别人干。等你以后嫁作他人妇,或许要管一大家子人,如果事事都躬亲处理,非得累坏不可。要因?势利导,善于调用、培养可用之人,才能?解放双手?,事半功倍。”
她?脸一红,垂眸道:“恐怕没有那样的机会,我也没有操持一大家子的能?力。”
哦,差点忘了,贵妃娘娘上面还有个皇后。
我打趣她?:“那也没什么不好,懒人有懒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