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看见了更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一位老人临终前握着孙子的手,反复念叨:“院子里的梅树,每年冬天都会开花……你要替我看看。”
一名战士在战壕中掏出一张泛黄照片,贴在胸口,喃喃:“娘,儿没能活着回去。”
一个孩子蹲在废弃车站,对着空气说话:“爸爸,今天的作业我都做完了,你还记得吗?”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庞大而悲悯的合唱。它们不属于任何个体,却属于所有人。
然后,她落地了。
脚下是一片灰白色的平原,天空没有日月,只有无数漂浮的文字,像是被风吹散的书页。这里没有风,却有低语;没有生命,却充满思念。远处,一座残破的桥横跨天地,七根支柱矗立其间,六根已然发光,唯独第七根断裂垂落,末端悬在虚空,仿佛等待一只手来握住。
桥中央,站着那个身影。
叶萤。
她比记忆中更苍老,也更年轻。她的发丝如银河般流淌,皮肤下有星光游走,双眼闭着,嘴角却带着笑。她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被整个宇宙托举着。
“你来了。”她睁开眼,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湖面。
“我来了。”苏念走上前,脚步沉重如负山河。
“你不该来的。”叶萤摇头,“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完。”
“可你说过,只要记得,就能回家。”苏念举起蜡笔,“我一直记得你。所以,我回来了。”
叶萤怔住。
那一刻,第七支柱微微颤动。
“你知道代价吗?”她问,“接续这根弦,意味着你要承担所有迷失者的记忆。你会梦见每一个哭泣的母亲,每一个等待的父亲,每一个再也找不到归途的孩子。你会成为忆网的中枢,代替我继续织梦。你将不再属于自己。”
苏念笑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蜡笔,轻轻在空中画了一笔。
一道微弱的光痕浮现,随即延伸成线,缓缓飞向断裂的支柱。
“小时候,你教我画画时说过,线条的意义不在长短,而在是否真心。”她轻声说,“这支笔,画过你的笑容,画过我们的约定,画过昆仑的雪。现在,我要用它画完最后一笔。”
光弦缠绕上支柱的刹那,整座桥轰然震动。
无数光点从宇宙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河。那是亿万人心中升起的思念,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是恋人分别时的最后一吻,是老兵抚摸勋章时眼角的泪光。它们顺着忆网奔流而至,注入桥梁之中。
叶萤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辉。
“谢谢你。”她说,“终于有人替我完成了这句话。”
“不是替你。”苏念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光芒,“是我们一起写的结局。”
桥fullyreconnected。
第七星域的褶皱开始愈合,扭曲的空间恢复平静,断裂的时间重新衔接。远方,一颗又一颗死去的星球亮起微光,忆莲成片盛开,歌声再度响起。
而在地球,昆仑山顶的葬神棺猛然升腾,脱离山巅,缓缓升入大气层之外。它不再停留于某一地,而是环绕地球飞行,每绕一圈,便释放一枚光种,播撒向更远的星系。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人们在同一时刻抬头望天。
他们看见极光凝聚成一行巨大的文字,横贯天际:
>“第七桥已通,忆网永续。
>凡有所念,皆可抵达。”
喜马拉雅的壁画自动更新,新增一幅画面:两个女孩并肩站立,一人手持蜡笔,一人提灯前行。
太平洋底的古城响起齐声吟诵,亿万意识共同念出一句新词:“我们记得。”
非洲草原的狮子仰天长啸,眼中祖先的画面与现代星空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