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观常去诗会的事,苏彧是知道的,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能在心里感叹,谢以观多少还是有几分文艺青年的气质在身上的。
她与谢以欣从西市的店铺出来,已是傍晚。
冬日的京城说下雪便下雪。
苏彧还没折回店铺借伞,一把油纸伞便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回过头,便看到鼻尖与面颊都被冻得通红的柳无时。
柳无时别开头,只叫她看到他泛红的眼尾,他说:“真巧,没想到又遇上了。”
苏彧弯了弯眼眸,伸手握住他手中的伞,柳无时的手抖了一下,那把伞便落入她手中了。
柳无时一转眼,便看到苏彧将伞送给了谢以欣,“下雪了,表妹路上可要小心些。”
柳无时的眼尾在这一刻更加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和这漫天的雪花一样都化作一片片的碎末一般。
苏彧又笑了一下:“多谢不已的伞,我送你回去吧,就是要委屈你同我一起淋雪小跑到马车那边了。”
她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从这里过去还是得淋一段路的雪。
谢以欣想将伞递还给苏彧,却是被她拒绝了,“表妹拿着吧,我与不已淋点雪没有关系。”
说着,她已经拉住柳无时的手,往马车跑去,只留下红着脸的谢以欣。
苏彧跑到马车旁边,才松开柳无时的手,她转过身来,便看到脸红成一片的柳无时,她眨了一下眼睛,“不已这是怎么了?”
柳无时不敢看她,低着头嗡嗡地说:“是跑得太热了。”
苏彧好像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柳无时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只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一直到苏彧上了马车,将手伸向他,他才迷茫地抬起头。
“愣着干什么?雪越下越大了,快上车。”
飞扬的雪花模糊了视线,天地苍茫,这一刻唯有苏彧在他眼中是鲜活的。
柳无时没有任何思索,便将自己的手交到了苏彧的手中,一直等回了柳府,他还有些魂不守舍。
“郎君回来了?郭护卫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柳无时听到仆从这般问他,才想起来,先前是郭来东驾车送他去西市的,而他把郭来东连同马车都忘记在西市了。
这场雪越下越大,到了第二天已经厚厚积了一层。
姚非名请了假没来上早朝,理由直白,下雪天他要照顾他的冬小麦。
苏彧:“……”怎么感觉姚非名这个宰相沉迷种田,无法自拔了?
大约是天冷的关系,苏彧这个皇帝看上去也有几分没有睡醒的困顿,一些激进的文官是想要进言的,劝皇帝要勤勉,万不可有点成绩便松懈下来。
他们私下也找过谢以观,但是谢以观反问他们:“你们能说得过圣人吗?”
文官们:“……”还真说不过,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想出来的,歪理一堆,总能从一个刁钻的、他们未曾想过的角度打败他们。
谢以观说:“你们想想,陛下登基到现在,便是连春假里都未曾休息过,车子尚且要走走停停,若是一直不休息,人与马都要疲惫不堪,圣人自是也需要休息。”
文官们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
他们听从了谢以观的劝说,尽管很想进言,但也忍住了。
世家们不如文官激进,皇帝有大动作的时候,他们是担心刀落在他们头上的,如今皇帝不再有动作,就仿佛进入了冬眠一般,只关心着地方有没有发生自然灾害,要是没有便万事大吉。
他们也觉得万事大吉,再加上崔玄不开口,他们也跟着不开口。
所以整个朝会安静得苏彧差点又睡着了。
她环顾了一圈,懒懒地说:“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事,那就退朝吧。”
退了朝,崔玄和谢以观反而一左一右地跟在苏彧的身后,显然是有事要私下禀告,两人互看了一眼,一人冷着脸,一人笑着脸。
群臣都不用靠近,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崔玄和谢以观之间的势如水火,他们就不掺和进来了,免得崔玄和谢以观真打起来,殃及他们。
到了御书房,谢以观把明年乡试的考题拿给苏彧过目,苏彧看了看,比她殿试的题目看着深奥多了,反正她没文化的事不是秘密,她理直气壮地转交给崔玄过目。
崔玄纵然不喜谢以观,也不得不承认谢以观是有几分才气在身上的,对于他出的考题,崔玄没有反对。
于是乡试的考题就这样定了。
崔玄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谢以观打量了他两眼,再看向苏彧,笑着说:“下雪天,臣有些想念陛下的火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