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她的地盘,后妈张姨照顾另外俩小孩儿就足够心累疲惫的了,哪还有闲心顾得上别人的孩子。
回去了反而碍眼,更招嫌。容因有自知之明,年纪小,可心里门儿清。
不过木椅终究不是长久的去处,随着天气的逐渐炎热,假期降至,夏天来临,整个A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更高,哪怕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刻,木椅依旧被晒得发烫,坐不了人。
容爸似乎是中邪了,难得良心发现一回,给了容因两百多的零花,让她放假了多出去走走,别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际上,那阵子张姨辞职了,为了俩弟妹的升中学的问题,正在考虑待家做全职主妇,容因的存在本就使得这个家庭处于水深火热的拉扯中,她一天到晚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着实太闹心了,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是融入不进家庭的另类。
张姨明面上未曾苛待她这个继女,但两方由最初到现在一直是进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状态,为了维系这份安宁,容因极其自觉,收了钱,基本天刚亮,赶在张姨和她的一儿一女醒之前,比容爸上班还早就出去了。
咖啡店营业时间也早。
六点半就开门了,附近公司的上班族喜欢到这儿顺路买杯咖啡提神,忙完清晨这一波,上午其余时候就比较空闲了。
中学放暑假,A大也放假了,咖啡店下半天的客流量陡然减少,店里更加冷清。
两三百块钱不够天天都进去喝东西,当年的咖啡不比后来卡法的定价便宜,容因兜里的资金有限,等太阳高升,热得实在不行了,她离开木椅,换到阴凉的地方继续待着,去附近商场大厅蹭空调,或是到最近的地铁站里,同那些在站口摆摊的老头儿老太太混迹在一块儿。
偏生凑巧,放假的第一个周六就在地铁站遇到了与一群朋友结伴出行的秦施柔。
俨然还记得容因,瞧见她靠墙席地而坐,一个人文文静静坐在一堆摆摊的老人里,秦施柔怔了怔,本来还在和朋友们说笑来着,当即顿住了。
朋友好奇,不解秦施柔干什么看她,径直问:“怎么了,认识?”
秦施柔最终还是摇头,否认了。
感受得到他们异样的视线,容因从头到尾低着头,记得那个声音,知道她是谁。
到了月末才敢走进咖啡店,容因第二次到里面,秦施柔刚开门,她是这天店里的第一个客人。
其实不知道该点什么东西,容因没点过咖啡,容家的条件不差,但那些都与她无关,拿着单子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买哪个,最后点了杯苦得不行的美式。
秦施柔睡眼惺忪,最开始没看清是她,还犯困呢,听到她点单了,看见她后,下意识问:“你咋进来了?”
容因不自在,没回答她的问题,重复自己的点单,低声说:“要一杯美式。”
“听到了,行,这就给你做。”秦施柔起身,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没啥心眼儿,顺口就说,“今天不继续坐对面了?”
以为对方没发现,结果不是,其实每天都有看到她坐在木椅上。
容因后背微僵,条件反射性扯扯衣角,瞬间都是空白的。
秦施柔好笑,登时问:“又没把你怎样,说一下而已,你紧张什么?”
“没有……”容因否认,却语塞,讲不出更多的。
不多逗她,毕竟上回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秦施柔适可而止,调侃一句就及时收住,轻声问:“美式味道不是很好,你可能喝不习惯,要不要换一个?”
容因不听劝,摇摇头,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不用,就这个。”
“额外加奶和糖吗?”
“不。”
“真的啊?”
“嗯。”
秦施柔挺有闲心,话多,像是为了跟她多讲两句话,故意一再问这问那的。
“免费的,不加钱,要不还是试试?”
“不要。”
“卡布奇诺还不错,拿铁也可以的。”
“……”
“换不换?”
“不。”
容因不听劝,最后还是坚持点的美式,一杯原价十五块,秦施柔贴心地给她打了个折扣,只收了八块。
“开张第一单,收个吉利数字。”秦施柔说,眉眼微弯,带着平易近人的柔和,“以后常来,多照顾我生意,还可以再优惠。”
容因不苟言笑,老是板着一张脸,没接这句,安静付完钱,等着咖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