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用自己的记忆为祭品,亲自站出来,向所有人承认他曾犯下的错,哪怕这意味着他将彻底从世间抹除。
因为她胸前那封信,正是用忆语花汁与血混合书写,字迹会随时间流逝逐渐淡化,如同正在消亡的生命。
而刚才那个梦……根本不是梦。
是他在用最后的力量,跨越时空与她对话。
千菱狂奔至地库,推开层层禁制,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那卷轴。展开一看,果然,最后一行新增的文字正散发着微弱荧光:
>“若见此卷,请点燃‘赎忆火’。我在桥头等你。”
她颤抖着手取出火镰,划燃火焰,投入角落的青铜火盆。
火光腾起的瞬间,整个南渊响起了一声悠远的叹息。
不是来自风,也不是来自人心,而是大地本身仿佛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心渡桥再度显现,比以往更加清晰,桥面不再是虚幻光影,而是凝实如玉阶,每一步踏上去都能感受到岁月的重量。
桥头,站着一人。
墨蓝长袍,右手缠布,左手持画。
正是言昭。
但他已明显虚弱不堪,身形半透明,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
“你来了。”他微笑,声音比梦中更轻,“比我想象的快。”
“你要做什么?”千菱厉声问,“你以为几句忏悔就能弥补一切?你害死了阿芽!你让成千上万人失去至亲!你??”
“我知道。”他平静打断,“我不求原谅。我只是来完成最后一步。”
他举起左手,那幅画缓缓展开。
画中,是千菱与阿芽并肩站立的画面,背景是盛开的忆语花海。但在画纸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一个都是曾在镜祭中被抹去记忆的真实人物,附带着他们的生平、亲人、遗言。
“这是我三十年来收集的所有资料。”他说,“包括律尊体系如何操控记忆、如何制造替罪容器、如何利用共心契最初的漏洞进行精神控制……全在这里。只要你愿意接收,它们就会通过‘赎忆火’传入忆学院典藏,成为永久警示。”
千菱愣住:“代价是什么?”
言昭笑了:“我的‘存在’。一旦传承完成,我将不再被任何人记得。没有墓碑,没有传说,甚至连这个名字也会从历史中消失。就像我从未活过。”
“值得吗?”她哽咽。
“值得。”他轻声道,“因为我终于学会了记住??记住痛苦,记住错误,记住那些本不该被遗忘的人。”
他走向火盆,将画投入烈焰。
刹那间,火光冲天,画卷并未燃烧成灰,反而化作万千光蝶,振翅飞向忆学院各处藏书阁。每一扇门自动开启,迎接这些承载真相的精灵。
而言昭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
“等等!”千菱冲上前,“至少告诉我……阿芽最后说了什么?在她被推入铜镜之前!”
言昭停下,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楚。
“她说……”他声音几近呢喃,“‘请让他们记得我。’”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化作最后一缕青烟,融入火光,再不见踪影。
千菱跪倒在地,泪水砸在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那一夜,忆学院所有典籍自动翻页,古老竹简、羊皮卷轴、金属铭文……全都浮现出新的文字。第二天清晨,第一批学者发现,一部完整的《镜祭纪实录》赫然出现在核心书库,署名空白,唯有一页末尾写着:
>“罪者已逝,真言长存。”
数月后,忆巡盟根据这份资料,掘开了寒渊城下的虚忆井。井底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盘踞着一条由千万段破碎记忆凝聚而成的“忆龙”??它没有意识,只有本能,不断吞噬靠近的一切思绪,正是律尊当年企图用来掌控世界的终极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