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他抬头,眼圈发青,“马昊昨天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他听着营地直播,哭了。”
舒伯特沉默坐下:“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
“嗯。”阿刘苦笑,“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家庭、学业、舆论……压得他喘不过气。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原本是最热爱音乐的那个。”
舒伯特从包里取出一份整理好的乐谱复印件,推过去。
“这是我们分析出的调性连接路径图,标出了七个可能的转调节点。其中三个与你们现有的旋律片段兼容。照着这个方向走,至少能让作品有基本骨架。”
阿刘震惊:“你居然愿意分享核心推演结果?这可是战略资源!”
“资源只有流动起来才有价值。”舒伯特平静地说,“况且,你们垮了,我们也走不远。这不是施舍,是投资??投资一个还能相信彼此的音乐世界。”
阿刘久久无言,最终深深鞠了一躬。
“我保证,绝不辜负这份信任。”
离开八组后,舒伯特并未直接返回营地。他绕道去了后山废弃的旧礼堂??那是三年前第一届夏令营的举办地,如今杂草丛生,门窗破损,唯有中央一台走音严重的立式钢琴仍伫立原地,像是被遗忘的守墓人。
他在琴凳上坐下,掀开布满灰尘的琴盖。
手指落下,弹的不是巴赫,也不是任何已知曲目。而是一段从未示人的旋律,缓慢、试探、带着轻微颤抖,如同初春融雪滴落屋檐。
这是他为母亲写的那首未完成之曲的第一句。
他曾无数次试图完善它,添加华丽变奏,构建复杂结构,却总觉空洞。直到昨夜,他突然明白:这首曲子之所以无法完成,是因为它一直在等待真实的经历来填充血肉。
而现在,它有了内容。
有暴雨中的即兴重奏,有队友间的争吵与和解,有对失败的恐惧与接纳,有在黑暗中依然选择发声的勇气。
他一边弹,一边低声哼唱,同时启动了父亲留下的录音笔。
**滴。**
红灯亮起,时间开始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唐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穆欣和阿琳。
三人静静站在门口,谁也没有打断。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腐朽的空气中,舒伯特才察觉有人。
他回头,有些窘迫:“老师……您怎么来了?”
唐老爷子没答话,径直走到钢琴旁,用袖子擦去琴键上一层灰,然后双手重重按下一个C和弦??尽管严重跑调,但仍震颤出浑厚余响。
“好。”老人只说了一个字。
“什么好?”舒伯特怔然。
“音乐好,人更好。”唐老爷子目光灼灼,“你终于不再想着‘写出一首感动妈妈的曲子’了。你现在写的,是你自己真正活过的声音。”
穆欣红了眼眶:“刚才那段旋律……你会把它放进《未完成赋格》里吗?”
“当然。”舒伯特轻抚琴键,“而且我要署名??舒伯特?林,作曲。不是致敬某位古典大师,而是纪念一个终于敢说自己话的年轻人。”
阿琳走上前,轻轻抱住他肩膀:“你知道吗?三年前我接手七组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我以为你们只会吵闹、拖沓、一次次失败。但我错了。你们教会我的是:教育的目的不是制造完美作品,而是守护那些敢于‘尚未完成’的灵魂。”
当天傍晚,意外发生。
一组突袭宣布已完成主体架构搭建,并邀请四、五组加入其主导的“中央调性联盟”,声称将以C大调为核心轴心统合所有碎片,实现“最高效率整合”。
消息传出,其余各队陷入被动。
尤其三组,在得知自己手中的D大调琶音将被迫降格为装饰性过渡段落后,愤然中断与一组的合作。
当晚,三组队长深夜造访七组驻地,语气激动:“他们根本不是要共建,是要吞并!刘子谦甚至暗示,如果我们不服从统一编排,将在评审陈述时联合打压我们的创意评分!”
舒伯特冷静听完,递上一杯热茶:“那你希望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