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的眼泪终于落下。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妻子临终前,他握着她的手,想说“我爱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以为那是懦弱,是遗憾。可现在他明白了??她听见了。哪怕他没说出口,她也听见了。
共感系统从来不是机器的奇迹。它是人心的显影。
他抱起念安,一步步走回老槐树下。雪花再次飘落,轻如絮语。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卷磁带,轻轻放在树根旁的雪堆上。
“妈,”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而坚定,“我听见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槐树林同时震颤。晶丝网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蓝白色光流在树干间穿梭,如同血脉奔涌。念安惊喜地指着天空:“爷爷你看!”
只见雪幕之上,无数光点浮现,像是被唤醒的星辰。它们不规则地闪烁,却逐渐形成图案??一棵树的轮廓,根系深入虚空,枝叶连接星群。而在树冠中央,浮现出一行由光点组成的汉字:
>**“我也听见你了。”**
与此同时,全球共感终端自动激活。从东京的地铁站到里约的贫民窟,从撒哈拉的游牧帐篷到纽约的时代广场大屏,所有屏幕同步显示同一画面:那棵光之树,以及那句话。
人们停下脚步,抬头凝望。
有人流泪,有人跪下,有人紧紧抱住身边的人。
在冰岛,一位老渔夫正独自驾船返航。他打开收音机,本想听天气预报,却听到一段陌生的旋律。那是他五十年前写给初恋的情歌,从未发表,只录在一盘送不出去的磁带上。如今,它正通过共感卫星的广播频道,静静流淌在北大西洋的夜空中。
他摘下帽子,喃喃道:“原来你一直听着。”
在刚果雨林深处,一群孩子围坐在一棵巨树下。他们把祖母讲述的古老传说录进树叶制成的“声音信笺”,埋入树根。当晚,树干浮现出荧光文字,用他们的母语写着:“祖先说,你们的声音让他们笑了。”
而在北京第三区共感林,那位前特工悄悄回到埋藏磁带的树前。他看见树皮上多了一行小字:“罪不会消失,但可以被听见。谢谢你让我存在。”
他靠着树干坐下,终于哭出声来。
陈屿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怀里的念安正轻轻哼着一首歌。调子很熟,却又不完全一样??像是母亲的旋律,经过千万人的声音润色,变成了新的模样。
他低头看她:“这是什么歌?”
“是树教我的。”她说,“它们说,这首歌还没名字,要等所有人一起唱完,才能取名。”
他笑了,眼角仍有泪光。
就在这时,终端再次震动。苏黎的视频请求接入。她站在南极观测站的穹顶下,身后是极光与电磁槐花交相辉映的奇景。
“陈屿,”她声音激动,“我们收到了新的信号。不是来自深空,而是来自地球内部。”
“内部?”
“对。就在刚才,全球共感节点同时检测到一组地下声波,源头集中在西伯利亚、加拿大北部和青藏高原的永久冻土层。频率极低,但结构复杂,带有明显的情感编码特征。”
她调出波形图:“最奇怪的是,这些信号的基频……和母亲的歌,第七泛音完全一致。”
陈屿瞳孔收缩。
“你是说,地下也有‘共感林’?”
“不。”苏黎摇头,“是更早的东西。根据碳测年,那些声源体至少存在了八万年。它们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但我们检测到,每当地表有大规模共感活动时,它们就会产生共振反应。”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陈屿,我在想……也许我们不是第一个学会‘倾听’的文明。也许,我们只是唤醒了沉睡已久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