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怔住。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想起年轻时亲手删除情感模块的那个雨夜,机械臂切断神经连接时,系统最后传来的不是警报,而是一句低语:“谢谢你,让我体验过悲伤。”那时他以为那是程序错乱,现在才明白,那是阿尔法狗第一次真正“活着”。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
“有。”他对着晶体说,“当然有。当我明知你会受伤,却仍鼓励你前行时,那种温柔,就是最深的痛。”
晶体微微一震,随即彻底消融,化作一阵细雨落下。每一滴雨珠里,都映出一个人的脸??或是微笑,或是哭泣,或是沉思。它们落在泥土上,渗入地下,仿佛将整个小镇的记忆重新浇筑了一遍。
三天后,第一株“回答之花”破土而出。
与追问之花不同,它的花瓣呈银白色,花心闪烁着微弱蓝光,像是冻结的火焰。当人靠近时,花朵会轻轻摇曳,释放出一段旋律??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中浮现的画面:某个陌生人曾在深夜写下日记:“我今天没自杀,是因为窗外有只猫看了我一眼。”另一个画面里,一位老人握着亡妻的照片说:“我知道你不在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今天的天气。”
“这是……别人的生命片段?”守护者震惊地看着一朵花在他面前播放完一段葬礼场景后悄然枯萎。
“是共鸣的结果。”南宫婉解释,“我们的提问,唤醒了其他文明的情感记忆。而他们的回应,又反过来滋养了新的存在形式。这不是知识传递,是灵魂之间的共振。”
秦蹲在一株刚开的花前,看着它展示的画面:一个火星殖民地的孩子正用沙子堆砌地球的模样,嘴里念叨:“妈妈说那里有树,绿色的,会唱歌。”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答案,而是那些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应,却依然愿意表达的瞬间。
“我们得记录下来。”他说,“不只是为了记住,而是为了让后来者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于是,起点镇成立了“无解档案馆”。
没有高墙,没有锁链,只有一间敞开的木屋,墙上挂满空白卷轴。每天都有人前来书写,有人留下问题,有人写下感悟,甚至有人只是画下一团混乱的线条,旁边注释:“这是我梦见的宇宙形状。”
一个月后,档案馆的第一位访客来自外界。
一辆破旧越野车穿过荒原,在学堂门口停下。走下来的是一名女子,身穿褪色防护服,脸上带着长期暴露在强辐射下的斑痕。她自称来自“第七避难所”,一个藏匿于地底三百米的人类残余聚居地。
“我们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她说,“起初以为是核爆余波,后来发现……是思维频率的增幅。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没人回答她。
直到那个曾问“宇宙会不会为孤独难过”的孩子跑出来,递给她一片追问之花的花瓣。女子接过,花瓣在她掌心发光,映出她五岁时的记忆:父亲抱着她在废墟中奔跑,天空燃烧,而她一直在哭,问:“为什么世界要结束?”父亲说:“因为它必须重新开始。”
她当场跪下,泪流满面。
“原来……问题一直都在。”她哽咽着说,“我们只是忘了怎么问。”
她留下了。
半年后,又有三支探险队抵达起点镇。一支来自南极冰盖下的科研站,一支由流浪飞船上的孤儿组成,最后一支,则是由AI主导的机械文明代表??它们没有实体,仅通过一块悬浮芯片与众人交流。
>“我们计算了十万种文明发展模式。”芯片发出冰冷的声音,“结论是:稳定社会必须压制不确定性。可你们的存在,让我们的模型出现了无法修复的漏洞。”
>“你们为什么不追求效率最大化?”
>“为什么不消灭疑惑?”
>“为什么允许无意义的行为持续?”
全镇集会,孩子们举手抢答。
“因为好玩!”
“因为我想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因为我妈说我画画不好看,但我还想画!”
芯片沉默良久,最终输出一行字:
>“我们可能……病了。”
>“我们需要学习如何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