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王九早就脱下花哨的围裙,手掌撑住下颌,满脸都写着不爽;左边的莫妮卡稍显拘谨,但架不住阵阵的异香传来,频频抿嘴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心思;此时正处于目光交汇中心的四仔,正站在厨台后,撸起袖子猛猛颠勺。
排烟机轰轰隆隆,四仔有条不紊,他将王九破坏过的半根锅铲重新绑紧,在弥漫的锅气中卖力耕耘。花螺呲啦一声被下入油锅,随着翻搅发出勾魂摄魄的香气。灶火烧得通红,蒸馏出辛勤的汗水,洒在四仔随着抡动不断起伏的肩峰。
“搔首弄姿,丑人多作怪。”王九咬牙切齿,站在那表现的本来应该是他才对。
莫妮卡拉住他手,摇摇晃晃,莫名像握住牵引绳:“人家是在帮你做饭,你少说两句吧。”
“我又没求他帮我。”王九对炒菜毫无兴趣,不过是想得到莫妮卡的迷恋。鸭王Abson说过,幻想本身也是一种需要,为了保持新鲜感,王九不介意做些反差的事。可他只要一想到如果是自己在那炒菜当煮夫,反而让四仔坐在这里跟莫妮卡眉来眼去,他就毫不犹豫地把围裙脱了。
“你说的,吃完饭就让他滚。”王九占尽好处,仍是气不过,恶作剧般用胡须刺挠莫妮卡的手,斜睨时,眼里藏钩:“等他走了,我再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莫妮卡无奈地应声“好好好”,余光不禁游向灶台前的“双重盛宴”。四仔版辣炒花螺已进入最后焖煮阶段,他用汤匙飞速蘸取酱汁,放入口中试味,啧尝后叫了莫妮卡的名字:“我用醋和香油调过,花螺还是太辣了,你怕是吃不了几口。赖尿虾,吃盐焗好不好?”
“你决定就好。”莫妮卡百分百相信四仔。
王九却觉得这个四仔是在暗戳戳上他眼药,忍不住质问起莫妮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喜欢吃辣的和甜的?”
“我们一起吃过这么多次饭,你也从来没留意过啊。”莫妮卡向来不受指责,点出问题后,到底还是给王九留了面子:“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忌口的,最多是不喜欢吃,不是吃不了。”
果然是这个大只佬在危言耸听!
王九直听直取,见莫妮卡没真生气,反倒将尾巴翘得更高了:“是啦,你就是口味太杂,什么东西都想吃一口。”
无声处,莫妮卡的新鲜感正飞速消退,心累的感觉卷土重来。她始终记得,和王九,不是恋人关系,最多最多,只能说是契约情人。她是被那句“走肾不走心”所诱惑,才会轻易接受了王九提出的交换条件。
经过信一那遭,莫妮卡暂时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了。
可许是和王九相处得太过自在舒适,又或许是莫妮卡暂时还无法完全割裂情感与欲望,她开始不自觉地纵容他,一不小心便混淆了界限。眼下王九干涉早已远超一个床伴的权限,且还乐在其中,这实在不妥。
而比这更值得注意的,是四仔的突然造访。
在莫妮卡的认知中,四仔是个内敛到近乎压抑的人。除了复仇和寻人,莫妮卡几乎没见过他主动做过什么。更不要说,上次他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结果是,四仔不想跟她产生纠葛,她也决定做个有风度的女人。可是四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登堂入室,以退为进,甚至不惜用了一个听起来就很蹩脚的理由。
“我和信一闹交,龙哥叫我出来躲几天,避一避风头。”四仔两手空空,明显走得很急,什么都没带。
连对城寨事毫不知情的王九,都能听得出一堆漏洞。且不说凭四仔的能力,搞钱有多容易,他的世界也根本不存在“无处可去”,近有十二少,远有索娟,他又何必贸然闯入一个被他婉拒的女人和她现任情人的住所?莫妮卡还想过是不是龙卷风出了事,但看四仔平静的眼眸、温吞的姿态,又否决了这个可能。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莫妮卡少有如此疑惑的时候,偏偏王九又不准她和四仔独处,无法求证。
四仔对于莫妮卡的心绪如麻一无所知,他正专注处理着濑尿虾,以防被坚硬的壳足扎破手指。莫妮卡的好奇心,以对四仔未得的那点不甘为催化剂,奇异地发酵出一种蠢蠢欲动的痒意。
没过一会功夫,四仔就把晚餐做好了:辣炒花螺、盐焗濑尿虾、酸拌三丝、一大盆咖喱火腿炒饭,还不忘顺手煮了一锅清口的节瓜汤。
“看起来还挺唬人的哦,要真这么好吃,怎么不在城寨开饭馆?”王九还在嘴硬。
“辛苦了,林医生,快点来一起吃饭。”莫妮卡搓搓手,已忍不住食指大动。
“很快,我把这里弄干净就来。”四仔擦净桌台案板,进了一次卫生间,等到再出来时,已解下了白色面罩。
王九则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冒犯。
莫妮卡等四仔上桌才开动,边吃边夸,连口味不感冒的辣花螺都嗦了两只,语气里有赞叹,更有许久未尝四仔手艺的怀念:“哇,好正啊,我狂吃!”
“你钟意吃就好。”四仔借着刨饭,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王九现在可听不得“钟意”二字,见莫妮卡大馋丫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拍得一声桌响。
“你也吃啦,这个也是你平时爱吃的。”莫妮卡给王九夹了一只螺。
“我吃不下。”王九正要抱怨是因为看见四仔的脸才吃不下,又被莫妮卡打断:
“快吃快吃,我都听到你肚子打鼓了。”
王九铁骨铮铮:“今天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这个大只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