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上浇油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连刚刚还在动手动脚的两个人也因这来来回回的交涉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过来。
之前一直对话的人更是眯了眯眼睛,周身酝酿着愤怒的风暴,他一边捏着手指,一边朝德忠走过来,这是要动手的模样。
“宝爷,宝爷,别……”后面的一个人看形势不对,赶紧冲上来拖着人,“这奴才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每次出门,他们的马车都没有特别的装饰,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是一般的马车,要从木头、马匹、门帘布料这些细节上透着精致富贵。
自打横行以来,宝爷还未尝如此被人戏耍过,急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捞起袖子就要冲过来,“你踏马的,有种来我跟前说啊,你来啊……”
德忠站在原地没动,还是那副被吓破胆子的样子。
“宝爷,息怒啊。”后面拦着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赶紧又让自己另一个同伴也上前帮忙。
京城这么多勋贵子弟,这万一真要得罪了不该惹的人,咋整?柿子要挑软的捏,这背后明显是个硬茬子,何必非得撞得头破血流呢?
“看到了吗?”宝爷一只手指着地上躺着的人,眼睛瞪得跟铜铃般,“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德忠踮着脚望了望那边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人,嘀咕道:“他说了舞弊的事情,我也没说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主子真的很厉害,想揍谁就揍谁,不信去问问索额图府上的长恩,就算他不愿意亲自动手,也有大把的人上赶着想要被驱使呢。
“爷怕过谁?你只管让他来我面前比划一下!!!”宝爷挣扎着还想揍人,却被后面两人死死地拖住,一个搂住脖子扒在肩上,一个双手抱着他的腰往后扯着。
“重点错了。”搂脖子的人赶紧道,“他听到了舞弊的事情。”
宝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什么舞弊的事情,不耐烦道:“那又如何?还怕了不成。”
搂脖子的人道:“赵家会找我们麻烦吧?”
抱腰的那个人显然脑子更为灵活点,道:“只管让他听着,他要是敢同别人说,说是王明说出去的,到时候赵家人又会找咱们了,横竖能再赚一笔。”
躺在地上的王明……
德忠也没想到这三人都是草包脑袋,想来也是,真要是啥聪明人,也不会在内城里面放肆,不得等到外城的时候再套麻袋嘛。
“赵家是哪个赵家?他能有我主子厉害吗?”德忠道,大有我主子天下第一厉害的样子。
“你主子是谁?”
李礽在巷子外面听得都要乐出声了,大清欠德忠一个奥斯卡啊,他倒想看看德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结果德忠当然不负所望,张口报了内务府噶禄戴佳氏一族三姑奶奶家的四侄子的舅舅的表弟。
初听戴佳氏三个字,对面三人脸色都变了变,心中惊骇,但随着德忠越念越长,三人又松了口气,这年头,沾亲带故的人枚不胜举,戴佳氏出了个噶禄,十八杆子外的亲戚都能找上门来,这也不稀奇。
但经此一闹,三人那嚣张跋扈闹着揍人的气儿却是泄了,有几分性质缺缺的样子。
搂着脖子的那个人松开手,又拍了拍另一个人的后背,站稳之后,道:“赵家是你惹不起的赵家,这满京城一半的药房都是他家供应的药材,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家,等于开罪了半个京城的医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知道。”德忠连忙道,就是要他们休个闭口禅嘛,他就随口一应嘛。
“算你走运。”宝爷被同伙拖走的时候,还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地上躺的王明,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小巷子。
李礽早就在听到他们说要离开的时候闪到一边躲起来了,等到人离开之后,他才走进巷子里。
德忠上前把王明从地上扶起来。
王明借力靠在墙上,他一眼就瞅到前面的小孩,白面如玉,气质斐然,应该真的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他道:“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为什么?”李礽问道,“因为赵家不好惹?”
“是。”王明苦笑,牵扯到伤口一阵阵撕裂搬的疼痛,“这里面的水特别深,你一个小孩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李礽心道,很好,他就喜欢水深的地方,好游泳,“你的意思是除了赵家还有别的人?比如说太医院的人?”
提到泄题,那便只有太医院内部的人。
太医院考试分为理论和实操两个部分。
理论是从太医院中精挑细选的一些有特殊之处的脉案,让学子针对这些脉案作出自己的答案。
而实操更为复杂一点,是分组进行的,每一组面对三个病人,轮流诊脉之后同面试官叙述自己的答案,每答中一个关键点,获得对应的分数。
所有的环节几乎都是可量化的,这就免得了出现非常私人化和情绪化的打分。
王明毫不意外对方能发现是太医院的人,但也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