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菜是黑松露烤鹿肉。
他使用刀叉时,仪态恢复作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仿佛在南家的许多窘迫未存在过。
南忆食不知味,终于迟迟地想到其他因素。
他是鸯鸟。
也许濮先生对他感兴趣,只是好奇这一层,想要个新鲜特异的宠物。
心里有什么缓缓下沉,像是不切实际的期盼泡泡被戳破。
晚餐以后,南忆低声问:“濮先生想去哪里看?”
“是我的卧室,还是浴室?”
“你选吧。”
南忆轻嗯一声,领他前往自己的浴室。
这感觉复杂古怪。
像是马戏团终于开幕,他要展出自己的不堪,完整满足对方的窥探欲。
他心里觉得抵触,在等待电梯时,仍是说了实情。
“濮先生,您也许记得,我化形以后是雌鸟。”
“鸳鸯里……只有公鸟色彩艳丽。”
雌鸟黯淡普通,像草灰色的野鸭子。
他已经提前觉得难堪起来,此刻宁可男人看中的是自己二十岁的年轻身体。
那些化形的鸟类里,有孔雀天鹅,仙鹤苍鹰,可他什么都不算,化形时连性别都变得模糊。
浴室门打开时,南忆以为要在对方面前脱掉衣服,手指已经搭在纽扣上。
他转过身,却看见濮冬泓等在门外。
“我喜欢小鸟,”濮冬泓说,“不用紧张。”
“等你准备好了以后,我再进来。”
男人关上门,一时间浴室里只有浴缸里的水流声。
南忆茫然地站了几秒,把衣服脱下又叠得整齐,在温和水流里化回原身。
犹如灰褐色的奶油上溅满微小雪点,小鸯鸟摆动着橙黄色的脚蹼,轻轻叫了一声,示意男人可以进来。
它的眼侧有狭长的雪色长纹,小巧的喙边缘是浅粉色。
没有金属色的羽冠,也没有华丽动人的繁殖羽。
小鸯鸟飘在浴缸中央,在看见男人推门进来时,因为紧张又叫了几声。
它的声音细碎柔软,像山雀喜鹊那样短促可爱。
一眼看过去,是个会发出叽喳叫声的蓬松灰团子,像超市货架上的毛绒玩具。
濮冬泓本就高挑宽阔的身形被无形放大,缓缓坐在冰川石浴缸的边缘。
他再度对它张开手掌,任由温暖水流拂过掌纹,等待小鸟自己凑过来蹭他。
小鸯鸟犹豫片刻,还是本能般被吸引,游到他的掌心中间。
它大着胆子,把柔软小腹落在他的手心,停顿几秒后,索性将自身也予以交付。
全部重量,不过一个苹果。
濮冬泓平日里显得冷峻危险,此刻反而把姿态放得很低,让人觉得亲近而值得信任。
他没有贸然抚摸小鸟的翅羽,而是等待对方多适应一会儿,才低唤了一声。
“小鸯。”
南忆保留着清醒的意识,此刻蓦然抬头看他,发觉自己多了个昵称。
是的,他是他的小鸯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