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启割破手指,让鲜血滴落。
血珠触砚瞬间,整座密室轰然一震。地面浮现复杂阵图,由九种不同符文交织而成,正是“心锁阵”与“回音树共鸣阵”的融合形态。那些曾被封存、遗忘、压抑的声音,开始自地底涌出,化作无形波纹扩散四方。
他知道,这是九器残魂的最后一次集体回应。
也是反击的号角。
当夜,他召集所有核心成员,宣布启动“薪火计划”??不再局限于记录与保存,而是主动点燃火焰,让真相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他们将组建流动讲团,伪装成游方道士、走唱艺人、货郎医者,深入民间,在茶肆酒楼、田间灶头、婚丧嫁娶之时,悄然讲述那些被掩埋的故事。
“不要用书,不要用字。”言启写道,“要用歌谣,用谚语,用孩子能记住的童谣,用老人爱讲的古话。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把真相一代代传下去。”
有人担忧:“若被缄默会察觉?”
他摇头,写下二字:**种因**。
“我们无法确保结果,但必须播下种子。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进去,十年后,他会告诉自己的孩子;百年后,那句话会变成民谣,变成俗语,变成这片土地上最自然的一部分。”
于是,第一批“薪火使者”出发了。
他们背着装满竹片、布条、陶片的行囊,踏上通往四面八方的小路。有人扮作卖糖人,糖画里藏着隐秘符号;有人扮作算命先生,签文暗含历史真相;还有人专挑葬礼出现,借哭丧之名吟唱冤屈往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之间,如同细流汇入江河,无声无息,却势不可挡。
而在这场悄然燎原的大火背后,皇城地底的螺旋殿堂再度开启。
水镜虽碎,结界未消。七名黑袍人中三人重伤闭关,其余四人面色阴沉。首领手中握着一份新报:南陵周边村落已有七成居民声称“从未忘记真言阁”,更有孩童能背诵《未亡录》节选,经查验,并非受外界灌输,而是源于家族口述传承。
“他们把记忆种进了血缘里。”一人低语,声音中首次透出恐惧。
“那就斩断血脉。”左侧黑袍人冷声道,“启动‘断根令’??凡查出三代以内有参与真言传播者,一律流放边疆,子女充为官奴,永不得科举仕途。”
右侧之人补充:“同时推行‘正音教化’,在全国设立宣讲所,由朝廷钦定‘真实史录’,每日晨昏诵读。违者以‘惑众罪’论处。”
首领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命令下达当日,中州街头即出现百名“正音使”,身穿红袍,手持金册,立于高台朗声宣读:“昔年所谓‘饥民八千’纯属谣言,实为疫病致死者三百;‘静口银’乃正常商税,‘伪言咒’更是妖术妄谈……”百姓围观,有人附和,有人低头不语,也有人悄悄在袖中默写反驳之词。
然而,真正的风暴发生在三日后。
一名十二岁女童在学堂被老师质问:“你昨夜为何不背《正音录》?”
女童答:“我爹说,有些话不能乱背。”
老师怒斥:“你父何人?”
女童道:“他是修桥的。他说,桥可以塌,但良心不能塌。”
当晚,其父被人拖走,罪名“拒宣正音、煽动悖逆”。翌日清晨,家门口多出一双草鞋,鞋底沾泥,形状与南陵特有的青灰土一致。
紧接着,西漠某镇,一位老塾师在课堂上讲解《正音录》时,突然停顿,转而写下:“永昌三年冬,上报三百,实死八千。”学生惊愕,他却微笑:“这是我师父教我的,我不敢忘。”
他被捕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可以烧书,但烧不了我们背下来的句子。”
类似事件接连爆发。
北境猎户拒绝缴纳“静口银”,称“我祖父说过,这钱是买命的”;东海渔民集体罢捕,要求重查沉音井案;就连宫中太监也有悄然传阅《未亡录》默诵本者,借打扫佛堂之机,将文字刻于香炉底部。
缄默会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某个组织,而是一种**文化基因**的觉醒。
只要有人还记得“不该记得的事”,只要有人愿意为一句真话付出代价,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月蚀之夜再度来临。
这一次,不是敌人发动,而是言启主动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