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青峰山成了紫云山最为热闹的地方。
要说原因,那就必然是李长寿了,她如今可是成了紫云山人尽皆知的樱红仙子,人气居高。
只有黎元、王蛮等人没事儿就来紫云山献殷勤,有时带着珍宝,有时带着精美服饰,前来找他们的樱红师妹。
李寒舟在的时候还好,他们也就在山脚下嗷两句,干一架。
时不时也上山看看李长寿在不在,还因为对方和李长寿多说了半句话,甚至一个字而大打出手。
李寒舟不在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把青。。。。。。
南陵的清晨,露水凝在回音树的叶尖上,一滴一滴坠落,敲在井沿,发出清越如磬的声音。那声音不散,反而在村中巷道间游走一圈,又绕回来,与下一颗露珠的坠响重叠成拍。三短一长,依旧是那个节奏,如今已无需谁去刻意传递??它成了空气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阿砾坐在井边石墩上,手中握着半块烧焦的竹简,那是前夜从东海漂来的残物,上面只刻了两个字:“勿忘”。他没说话,只是将竹简轻轻放入井中。水面微漾,光点泛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吞吐文字。片刻后,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有人在极远处,低低应了一声“嗯”。
言知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只陶碗,碗里盛着新打的井水。他低头看着水纹,忽然道:“昨夜又有三人自首。一个是前承音司的录事,供出当年篡改‘雪灾折子’的事;一个是中州驿丞,承认曾拦截北境求援文书;还有一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说先帝驾崩那晚,亲眼看见摄政王换过汤药。”
阿砾点头:“火已经烧起来了,风助它,人推它,谁也拦不住。”
“可皇帝还在笑。”言知将碗放下,“你看到了吗?《万民纪》颁行大典上,他亲自为第一册书系上红绸,满脸悲悯,仿佛真是天下慈父。百姓也信了,跪地山呼万岁。他们以为这是宽恕,是觉醒,是新时代的开始。”
“他们没看懂。”阿砾缓缓起身,望向远方官道,“他不是认输了,他是换了战场。从前用刀杀人,现在用纸埋人。《万民纪》不是忏悔录,是收编令。他让所有人说话,是为了把声音装进笼子,再挂到城门口当装饰。”
话音未落,井水忽地翻腾起来。
一道光影自水中升起,并非“言种”那般纯净明亮,而是带着斑驳裂痕,形如残钟。它悬于半空,微微震颤,竟发出一声低沉哀鸣??正是谐音钟碎裂前的最后一响。
言知脸色一变:“这是……承音司的残魂?”
“不,是它的执念。”阿砾伸手触碰那光影,指尖泛起灼痛,“它不甘心。它本为记录真实而生,却被用来粉饰太平、扭曲言语。它死前最后一刻,听见的是国师背诵《未亡录》,那是它从未被允许知晓的真相。所以它不肯散。”
光影缓缓转动,最终指向中州方向。
“它想去那里。”言知喃喃。
“那就让它去。”阿砾松开手,“有些东西,哪怕只剩一丝执念,也要走完自己的路。”
光影颤了颤,如烟消散,却在消失前留下一道印记,浮现在井壁上:一个倒置的“言”字,底下压着一把断尺。
??“言不由衷,尺已失准。”
与此同时,中州皇城。
皇帝正立于御书房内,手中捧着一本刚刚送来的《万民纪》续稿。他一页页翻过,神情平静,直至看到某一页时,手指猛地一顿。
那是一封来自西漠老兵的亲笔信,字迹歪斜,墨迹斑驳:
>“我曾亲手埋过三百具尸体,全是修渠的民夫。监工说他们得了瘟疫,可我知道,他们是饿死的,死后还被泼上火油烧毁面目。那天晚上,我梦见一条河在哭,水是红的。醒来后,我发现枕头上全是沙,还有一小片干枯的花瓣。我不认识字,是我孙子帮我写的。若这书真能传下去,请替我说一句:我对不起你们,但我终于敢说了。”
皇帝静静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他提起朱笔,在页脚批了四个字:“收录,加印。”
身旁太监低声提醒:“陛下,此等文字若广为流传,恐动摇民心。”
皇帝摇头:“动摇的不是民心,是谎言的根基。既然挡不住,不如让它成为台阶??踩着这些‘忏悔’,朕可以登得更高。”
他说完,转身走向密室。门开处,赫然是一座地下档案库,层层架阁之上,堆满了标注“禁?真”的卷宗。每一卷都用黑绸包裹,封口烙着“永缄”二字。这里收藏的,才是被《万民纪》剔除的真正真相:皇子毒杀兄弟的供状、皇后以童男童女炼丹的记录、三大世家合谋逼宫的密约……
皇帝抚过一卷卷宗,轻声道:“你们不会消失,但你们也不会见光。我会让天下人都‘说话’,然后告诉他们??这些才是极端,才是偏激,才是不该被记住的过去。而我,是宽容的倾听者。”
他不知,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一卷卷黑绸封存的卷宗内部,墨字正在悄然蠕动。
如同活物。
如同呼吸。
如同等待破茧的蝶。
而在南陵,女童每日依旧去学堂写字。
她已写满整面墙。从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到村里老人偷偷告诉她的旧事,再到她梦中浮现的画面??桥塌那日,匠人们举着火把在桥底修补裂缝,却被官兵当作暴民围剿。她不懂什么叫避讳,什么叫危险,她只知道,那些话在她心里滚烫,不说出来,就会烧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