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忽地被推开,朱幼薇提着食盒愣在门槛。
陈寒跟在她身后,瞧见儿子脸上沾着糖渣的模样,喉头动了动。
案几上的陈晋突然僵住,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猛地扑向朱幼薇:“娘亲!”
食盒里新蒸的玫瑰茯苓糕还冒着热气。
朱幼薇半跪着给儿子擦脸时,现他中衣系带竟打成了死结。
陈寒默默蹲下来,指尖挑开纠缠的丝绦,动作比调试织机齿轮还要小心三分。
“爹爹喂。”陈晋突然把木勺塞进陈寒手里,惊飞了檐下偷看的麻雀。
小家伙其实记得,上次这样撒娇还是三个月前北伐大军凯旋时。
粥碗在三人之间传来递去,渐渐盛满了晨光。
陈晋突然指着食盒夹层:“是玄武湖的荷叶包!”
原来朱幼薇特意绕道摘了新鲜荷叶,裹着用代金券换来的松子糖。
陈寒掰开糖块时,儿子突然把最大的一块塞进他嘴里,甜得这位在朝堂舌战群臣的能臣瞬间红了眼眶。
窗外飘来女工们晨读《千字文》的声音,陈晋忽然挺直腰板背起“天地玄黄”,背到“辰宿列张”时卡了壳。
朱幼薇指尖在桌面轻叩节拍,陈寒却蘸着茶水画出星图,教儿子用北斗七星的位置记句子。
小家伙手指划过水痕,忽然仰头问:“爹爹娘亲明天还来吗?”
风掠过殿角铜铃,惊醒了梁间栖燕。陈寒望向妻子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那双手昨夜还在改良织机图纸,此刻却稳稳扶着儿子歪斜的玉冠。
朱幼薇突然解下腰间缀满算珠的香囊,倒出几颗乌银珠子:“晋儿若能算出今日工坊要用的纱锭数,爹娘午时便带你去瞧水转大纺车。”
陈晋抓耳挠腮时,陈寒悄悄在桌下握住妻子的手。
他们同时摸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些在朝堂和工坊磨出的痕迹,此刻正温柔地蹭着孩子软乎乎的指节。
阳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女工识字课程表》上,恍若给密麻麻的字迹镀了层金边。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东宫偏殿的地砖上,朱幼薇指尖轻点桌案,忽而抬头看向陈寒:“这几日你可有空?”
陈寒正替儿子擦掉嘴角的糖渣,闻言一笑:”有。”
朱幼薇眸中闪过亮色,当即道:“那正好。府里这些宫女嬷嬷,还有工坊的女工,都得去大明工程学院物理院学新式纺织机的操作。另外——”她顿了顿,”你带来的阿拉伯数字和小数点计数法,也得一并教了。光会织布不够,得让她们懂算料、核价,将来账册也能自己看明白。”
陈寒尚未应答,陈晋已扑到母亲膝头:“娘亲,阿拉伯数字是不是画圈圈那种?爹教过我!”
他抓起炭笔在案上歪歪扭扭写了个“3”,朱幼薇忍俊不禁,揉揉他的顶:“对,可光会写不够,还得会算纱锭损耗、工时折算。”
她抬眼望向陈寒,“物理院那帮学生教女工,难免敷衍。你亲自去,她们才不敢怠慢。”
“自然。”陈寒接过宫女递来的热帕子净手,“不过宫女们尚好,工坊那些北疆遗孀多半不识字,得从描红开始。”
他忽而想起什么,转头吩咐内侍,“去库房取我上月制的沙盘和算珠来,再备些细绳彩石——边玩边学,总比干背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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