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起圣华塔,冉漾脸色一白,袖中指尖也不禁掐紧。
王氏将她这般模样尽入眼底,皱了皱眉。
冉氏到底是自家姻亲,提起那些事,她面上也没什么光彩,于是瞥了季彤一眼,肃声道:“行了,好端端提那些作甚?”
季彤悻悻闭了嘴。
王氏又看向冉漾:“黄河据闻喜十几个县呢,就算真有洪涝,也淹不到我们这。你不必杞人忧天,安心去山上给守真祈福便是。”
淡嫣色唇瓣翕动两下,冉漾迎上王氏肃穆威严的目光,也不再多说,低低应了声是。
等她告退,才绕过槅扇,就听里头传来季彤忿忿的嗓音:“她可真是不讨喜,人都要走了,还说这些晦气话……”
而后是崔氏安慰:“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气的。”
冉漾眼睫微动,一旁的婢子白蘋撑着伞,迎过来:“娘子,车马已在外候着了。”
“嗯。”
冉漾提步,走进伞下。
冉漾黛眉拧了拧:“竟还有这事?”
她原以为,季彤就是单纯挑事。
“是呢。”白蘋应道:“所以您别往心里去。您是季氏宗妇,她不过是个即将外嫁的小娘子,与她计较什么。”
冉漾本想说她并未往心里去,但见白蘋这般认真安慰,还是扯出一抹释怀浅笑:“嗯,我知道了。”
主仆俩撑着伞,跨过二门,又至正门。
昏朦天地间,随行的婢子和行李箱笼等,一共载了三辆马车,又有数十名带刀侍卫随行。
待一干人上车坐定,马车很快朝前驶去。
冉漾侧坐窗边,纤指推开木窗,隔着一条细缝,望向细雨笼罩下的车队和湿漉漉的街景,两道柳眉不觉蹙起。
白蘋递上茶点:“娘子仔细雨水打进来,沾湿衣衫。”
“或许真是我杞人忧天了。”
冉漾又往窗外看了眼,才合上那条缝隙,坐正身子。
转眼瞧见白蘋递上的糕点,其中一样七白糕,正是季绪爱吃的,思绪又不禁飘到远方。
他应当早已出了长安地界。
也不知道外头是否也在下雨,那绵绵无边丝雨,又是否沾湿了季郎的衣衫。
“河西传出消息,季青云接到了大越皇室的密令,让他在两年时间内收复陇右,眼下他已将此事交由季绪之手。”他继续道。
楚念生早已习惯他如此,也不恼,只等他说完才道出重点:“兵符在他手中,如今他已带兵前往幽州助援,你此去,便是要想法子留在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窃符回陇。”
冉漾听完皱眉,“此计乍听巧妙,却并不实际,听闻季绪多智敏锐,不沾女色,且先不论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单就你们所说的第一步便已难如登天。”
楚念生淡淡一笑,手中摇扇的动作儒雅斯文,悠悠道:“你莫非忘了,你可是主上爱若珍宝,娇养深闺多年的心肝独女。”
聪明如冉漾,三言两语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大越圣人尚年幼,重权落在一群外戚和宦官手里,他们内部本就纷争不断,陇右之地更是自失去便再没有夺回来过,眼?着这片土地在冉雪霄的手里势头渐猛,威胁加深,不免心中焦灼,急不可耐地向季青云施下重压。
季青云手中的河西军虽也强悍,但想要两年之内拿下陇右却是艰难,两军一旦硬打,必会闹得两败俱伤,不可收拾,是以季青云并不敢妄动。
哪怕骁勇如季绪,接手此事也必犯愁。
所以,焉知他们不考虑用怀柔之策?
虽说她只是冉雪霄从死人堆捡回的义女,但她身上尚带着当初他认下自己时所赠的玉佩,加上外头盛传冉雪霄有一娇养爱女,她这身份,可谓天衣无缝。
以这样的身份接近季绪,对季绪而言,无异于一场东风。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副阁使貌若天仙,风姿绰约,介时必能将那姓季……也姓季的迷得神魂颠倒,窃得兵符,得胜归来!”谷三激昂道。
冉漾深以为然地点头,“得寻个机遇……”
“何须刻意去寻?”楚念生将扇一收,含笑用扇头点点隔壁,道:“眼下不就有么?”
房间一时静默,破败的旅舍四下皆寂,隔壁打骂女子的声音尽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