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明艳的大红色锦袍,上面绣着精细繁美的吉祥纹路,绯色鲛纱流光溢彩秀逸夺目……
凤冠霞帔,红底金绣,珠翠点缀,皆是成婚时所着的服饰……
顾九只觉心口顿痛,令她呼不上气来。坠于身侧的手发着颤,复又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
她头也不敢抬,合上木箱转身向屋外跑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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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院中竹林萧萧。
顾九一路逃至前院,待到听得池中锦鲤跃出水面的声响,才逐渐回过神来。
大口大口的空气涌入欲炸开的肺部,腥甜的血腥味在唇腔内不断蔓延,那抹甜腻的铁锈味令她胃内痉挛一阵翻涌,无法克制地向外干呕。
可近日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旁的因素,她几乎吃不下饭,只溢出些带血的酸水沾污了身上衣物。
待到反胃感终于压抑克制下去,她已浑身无力,睫羽被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浸湿低垂着,掩盖住泛着灰白的眸子。
顾九拖着步子,去屋内清理身上的污渍。
脏污的衣物被扔在旁侧,她浸泡在温热池水中,周围热气氤氲。
令方才那张惨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
她目光空洞,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池水中飘浮的花瓣上,只觉浑身力气别抽干,眼尾低垂着,末了直接合上了双眼。
周围池水潺潺作响,迷迷糊糊中,纷杂凌乱如麻绳般的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顾九猛地睁开双眼,杏眼下意识地睁大,咽喉滑动,她低头隔着池水看向自己的小腹。
原本被养得长了二两肉的腹部,早已在先前的奔波中掉了下去,再加上这几日的食欲不佳,小腹平坦光滑一如往常。
可……万一呢……
她赌不起。
池水哗啦作响。
顾九起身拢上衣物,尚未来得及将浸湿的发丝擦干,快步向外走去。
池水顺着发丝向下滴落,濡湿了丹药房内蒲团周围的地面。
宫灯照耀下,数瓶各色的丹药瓶零散地铺呈在蒲团上。
她半跪于地面,一个个开启瓶子,试图通过其颜色性质形状辨认其功效。
直至发丝干透之际终于寻得她所要的东西。
顾九看向手中那淡粉色玉瓶。
虽不是直接的避子药,而是常见的凝肤丸,却有着同样的功效。
因为有些急躁的缘故,玉瓶脱离她的掌心,一路向门沿处滚去。
顾九转身欲去将其取回,另一人却先她一步握住了那玉瓶。
掐丝珐琅宫灯下,来人眉心一点红,长身玉立,浅棕色的眸子看向手中的玉瓶,片刻后视线转至她身上。
沈朔半跪在她身侧,眸中浮着不解之色,将手中的丹药递给她。温声问道:「怎么了?」
他将人扶起,修长指尖穿过她丝带间,将她随意披上的衣物系上,拨弄开她额间凌乱的发丝,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听得熟悉的温朗声音,她方才一时着急间,慌了的神此刻终于回来。
顾九握着手中的丹药,仰头看向沈朔,声线微哑带着些许颤意。
「沈朔……」
她缓缓启唇,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要小孩。」
光影交叠中,她听得沈朔缓声道。
「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