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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都有点不太敢上车了，微微退了一步，礼貌推拒：“只是赶路，用不着这样，我同诸位大人挤一挤。”

nbsp;nbsp;nbsp;nbsp;季肃已至不惑，家中子侄向来害怕他，不论是谁都不容情面。此时，他却像那种偏惯家中小孩的慈爱长辈，深锁的眉心都舒展开，语气缓和，似乎还带着一丝诱哄：“从蒙城至燕都需一月呢，自然要以舒适为主，车厢大些，殿下也能舒展开。”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疑惑地看向他，黑白分纪的眸子中满是不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nbsp;nbsp;nbsp;nbsp;——他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不受宠皇子，值得朝中重臣如此真情实意吗？

nbsp;nbsp;nbsp;nbsp;赵修齐拱手，朗声道：“令尊当年悍守南境十余载，乃我大梁肱股之臣，实在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今日就算世子不答应，我也会托人送去布侬达的线索行踪，不叫忠骨泉下寒心。”

nbsp;nbsp;nbsp;nbsp;说话间起了风，枝稍簌簌耸动，落下些小冰凌来，落了二人满身。

nbsp;nbsp;nbsp;nbsp;“只是当年朔北战事吃紧，实在是”

nbsp;nbsp;nbsp;nbsp;“十三年了，殿下当年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何必一再旧事重提。”纪淮舟皱着眉打断他的话，扯出一方帕子将刀刃上血痕细细擦净，用完方才抛给赵修齐，“殿下朗月清风，要我做刀，我做得。”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半垂着眼，眸色晦暗不清，突然一笑，问：“只是殿下所求，究竟为何？”

nbsp;nbsp;nbsp;nbsp;“今岁大寒，许多地方遭难，邺、昌两州大雪封山，肃萧千里，冻死者不计其数。豫、徐、崇三州经受蝗灾，粮食减产严重，饿殍流民遍地。只是临近岁暮年节，父皇身体有恙，又逢镇北军大捷，朝野上下一派颂然祥和。几州灾事便一压再压，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愿提。”

nbsp;nbsp;nbsp;nbsp;赵修齐擦净了血，平静道：“父皇日益笃信佛法道学，半月后冬祭之时，或可借天势卦象相求一二。”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哑然，半晌方才问：“仅是如此？”

nbsp;nbsp;nbsp;nbsp;“在下所求便是如此，”赵修齐翻身上马，面上不喜不悲，只半阖着目将缰绳在手心套牢了，温声说，“夫大人同大哥私交甚密，我不便出面，恐失了兄弟和气。”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也上了乌骓踏雪的背，跟随赵修齐一起朝回走，沉默良久，他道：“殿下不争，或仅为一厢情愿。”

nbsp;nbsp;nbsp;nbsp;“世子何出此言？”赵修齐莞尔，“父皇心中自有定夺，我又何必思虑太多。”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眸中孤冷，他实在很不会同这种君子相处，端方凛然的皮囊他见得多了，可撕开来看，无一颗心不是私欲横流，想来可笑。

nbsp;nbsp;nbsp;nbsp;“胡闹！”夫立轩气得吹胡子瞪眼，嘴上还得朝纪淮舟客气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混账话，世子别往心里去。”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险些被刚才的靠近恶心死，他心里越是骂娘，面上就笑得越是乖顺：“不打紧，在下倒觉得，同令郎很是投缘呢。”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又兀自去揽夫立轩的肩，他生得实在高大肥硕，一把将自己年过半百的亲爹揽在怀里，倒像是山鸡搂着只鹌鹑，瞧着十分滑稽。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满不在乎道：“哎呀爹，多大点事儿，世子都说同我投缘了，这点油水，权当见面礼得了。”

nbsp;nbsp;nbsp;nbsp;他说话时眼睛仍在纪淮舟身上，就着这不雅的姿势，恬不知耻地看他，带着赤裸裸的玩味。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啜了口茶，同他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nbsp;nbsp;nbsp;nbsp;“瞧我这张嘴，这怎么算得油水呢？”夫浩安摁着他爹坐下，说，“分明是眼下礼部分身乏术，世子心善，替老爹您分忧呢。”

nbsp;nbsp;nbsp;nbsp;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此事不行也得行了。夫立轩只觉胸口钝痛，直想骂逆子，却又碍于纪淮舟在场，不得已咽下这口气，闷声拱手道：“那便有劳世子了。”

nbsp;nbsp;nbsp;nbsp;“好说，”纪淮舟起身举杯，“多谢夫大人。”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拍拍手，朗声道：“事也谈的差不多了，世子今日可得空？金隐阁上了新戏呢，唱的是《调风月》[1]，听闻颇有些新意。”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气定神闲地将扇子打开了，摇着风笑道：“闲人一个，自然得空。”

nbsp;nbsp;nbsp;nbsp;两个纨绔有说有笑地一同出了府，但留夫立轩一人在正堂里，手边空着的茶盏半倾倒在桌上，光洁瓷面映出一点沉沉面色。

nbsp;nbsp;nbsp;nbsp;半晌，他起身揉着眉心，打发掉过来添茶的小厮，独自回屋去了。

nbsp;nbsp;nbsp;nbsp;第89章nbsp;nbsp;第89章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出了侯府门，七弯八绕地拐过小巷，便到了深柳祠的繁锦酒楼，他随意点了个小倌，将人结结实实迷晕过去丢到了角落里，尾陶如上次一般现了身。

nbsp;nbsp;nbsp;nbsp;她在这里的身份藏得极好，尚未引人起疑，纪淮舟同她说完昨日马场遇到赵修齐之事，尾陶眉头紧皱：“主子，我们的人不可能叛变。”

nbsp;nbsp;nbsp;nbsp;“就算如此，”纪淮舟低低骂了一句，胡乱捉了个空茶盏在手里玩儿，颇不得劲，“眼下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咱们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都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主子的意思，是害怕眼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已成了这只螳螂吗？”尾陶面色凝重，“我多派几人盯着，一定随时注意赵修齐的动向，彻查此事。”

nbsp;nbsp;nbsp;nbsp;“难说，”纪淮舟起身走到窗边，久违的阳光透进来，在他长睫下投出一片阴影，囚住晦暗不明的神色，“只怕更可怜，你家主子已成杯中小蝉了。”

nbsp;nbsp;nbsp;nbsp;闻蝉一般的匹夫之勇，倒也尚可血溅五步，但这并非纪淮舟想要的，他要慢慢地割下隆安帝的皮肉，眼瞧着他枯朽成一堆白骨。

nbsp;nbsp;nbsp;nbsp;纪鸿的生死安危，亦是他的执念。皇帝不是那么好见的。、

nbsp;nbsp;nbsp;nbsp;甚至，贺隋光连北镇抚司的指挥使都见不到。

nbsp;nbsp;nbsp;nbsp;他徘徊在北镇抚司的门口，被守门的力士驱逐了好几次，还是不愿放弃。

nbsp;nbsp;nbsp;nbsp;[宿主，您……]系统有心想说这么傻呆呆地在门口等待没什么用，还很有可能被当做可疑人士抓起来，但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它有点了解宿主的性子：执拗，撞了南墙也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