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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洛玉衡的眼泪一万一（第2页）

骑兵首领怒极反笑，挥手下令：“焚！连雪一起烧干净！”

火起，烈焰吞没荒原。然而就在这毁灭之火中，那些被焚烧的纸屑并未化为灰烬，反而在高温中显影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共生识论》的残章断句，是柳芸刻印坊最后印制的讲义，是宁平三年来记录的《共忆纪年》片段。它们乘着热气升腾，如万千红蝶，飞越长城，飞向大漠，飞入每一个尚有灯火的人家。

火越大，字越多。

最终，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赤红，宛若晚霞泣血。

***

敦煌莫高窟，第17窟。

玄觉已连续七日未眠。三百画工日夜不休，按照青铜匣中的图样，在窟内外绘制壁画。每一笔落下，便有一道微光渗入岩体；每一色敷染，便有一段记忆复苏。整个石窟仿佛活了过来，墙壁隐隐传出诵经声、孩童读书声、市集喧哗声、战鼓擂动声……

小满始终守在一旁，以手势指挥颜料调配。他虽不能言语，却能感知色彩的情绪??朱砂是愤怒，靛蓝是哀伤，金粉是希望，墨黑是誓约。他让画工们将这四种颜色调和成一种前所未见的新色，名为“忆痕”。

当最后一笔完成，整幅壁画骤然发光。井中光河奔涌不息，九位记初者的背影缓缓转身，露出面容??其中一人，竟是年轻时的宁平。

玄觉跌坐于地，喃喃道：“原来他也早已注定要成为传说。”

就在此时，洞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画工冲入，脸色惨白：“大师！思正台派兵来了！五百铁骑，带着断忆器，说要‘净化’藏经洞！”

玄觉闭目片刻，忽然微笑：“来得好。”

他起身走向壁画中央那口深井，双手合十，低声祝祷：“诸君既已绘成此图，便请留下一点魂魄吧。我不求你们显灵，只求你们??别忘了回来的路。”

说罢，他猛地抓起身边火把，投入井中。

刹那间，整座石窟剧烈震动。壁画上的光河竟真的流动起来，顺着岩壁流淌至地面，汇成一条真实的小溪。溪水所过之处，所有经卷自动展开，文字脱离纸面，悬浮空中，组成一道旋转的知识星环。

“快！”玄觉喝道，“每人取一页，立即分散！记住，不要带全本，不要留副本，只要记住那一段即可！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

画工们含泪点头，纷纷扑向飞舞的文字，将其贴于胸前、缠于手臂、烙于掌心。有人甚至咬破舌尖，以血为墨，将句子抄写在内衫之上。

当最后一人离去，玄觉独自立于空旷石窟，望着即将被封死的洞口，轻声道：“我这一生，画过万佛，今日才知，真正的佛，是记得的人。”

断忆器启动，黑雾弥漫。士兵们冲入洞中，却发现壁画已褪色成一片空白，经卷尽成白纸。他们砸毁雕像，焚烧帷幔，却不知真正的东西早已不在墙上、不在纸上，而在三百颗跳动的心脏里。

***

长安，思正台中枢。

秦相立于高阁之上，手中握着一只水晶球，球内封存着一团不断挣扎的银光??那是从各地强行抽取的“集体记忆残片”。他原本靠此维持权柄，宣称只有他能“裁决何该记、何该忘”。可此刻，水晶球表面竟浮现裂纹，银光频频闪烁，似要破壳而出。

“不可能……”他喃喃，“我已经杀了林远昭，烧了刻印坊，软禁了苏婉儿，连昆仑碑都铅汞封山三十年……为什么还会这样？”

身旁谋士匍匐在地，声音发抖：“大人……民间已有传言，说只要齐声诵读《共生识论》，就能唤醒逝者之灵。如今江南、河北、陇右多地出现集会，百姓手牵手围圈吟唱，官府根本弹压不下……更可怕的是，那些本该遗忘的死者，开始出现在亲人的梦里。”

“梦？”秦相冷笑，“梦不过是脑中残像，何足惧哉！”

话音未落，殿外侍卫惊呼连连。他转头望去，只见庭院中数十名守卫倒地抽搐，口中不断重复一句话：

“阿娘，我记得你做的槐花饼……”

“爹，你说过要教我骑马的……”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叫你一声哥哥……”

秦相踉跄后退，撞翻案几。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士兵，全是执行过焚书令、拆毁祠堂、销毁族谱的人。他们的记忆曾被断忆器清洗，可如今，那些被压抑的情感正通过梦境反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