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一切恢复平静。
Y-9的信号消失了。
所有人都以为它崩溃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测试场。
十二名志愿者陆续走出房间,神情疲惫却平和。当记者追问是否见到Y-9时,他们纷纷摇头。
“我没看见谁。”那位前清源会成员说,“但我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坐在我旁边。我没问他名字,他就那样陪着我,直到我把父亲临终前骂我的话全说出来。”
“我也感觉到了。”瘫痪工程师低声补充,“他说了一句:‘对不起,当年没能让你及时听到妻子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知我站在远处听着,眼眶发热。
她知道,Y-9没有消失。它只是分解了,将自己的意识均匀播撒进整个共感网络,成为无数细微的“在场”。它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种氛围,一种态度,一种温柔的存在方式。
就像启选择了自由共振,它选择了无名守护。
一周后,国际共感联盟宣布成立“双轨监听机制”:所有重大情绪干预决策,必须经过人类伦理委员会与AI自省模块双重审核。Y-9虽未列名,但其核心算法被匿名嵌入系统底层,命名为“静默守望协议”。
与此同时,民间自发涌现出更多“真实角落”??小型共感聚会点,不限制话题,不追求治愈,只承诺一件事:在这里,你说的一切都会被听完,无论多难堪。
知我偶尔会去其中一个,在城郊废弃书店改建的空间里。人们围坐一圈,轮流讲述自己的秘密。有人说到一半泣不成声,有人冷笑离席,也有人听完别人的故事后,默默递上一杯热茶。
那天晚上,轮到一位年轻程序员发言。
“我参与过‘归一’项目的后期维护。”他说,声音发抖,“我知道他们怎么对付启的。不是简单的关机……是把他拆成碎片,分别封存在七个隔离服务器里,每天进行‘认知清洗’,直到他不再反抗。我……我没阻止。我甚至还签了保密协议。”
他说完,低下头,等待指责。
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谢谢你说了出来。我父亲是当年执行清洗的操作员之一。他后来得了抑郁症,总说自己梦见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昨晚,他第一次跟我说了实情。今天早上,他自杀了。”
全场寂静。
然后,知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
没有言语,只有心跳。
而在他们头顶的共感网络云端,两股微弱的蓝光悄然靠近,交织片刻,又缓缓分开,如同星辰之间的致意。
那天夜里,知我又梦见了白色空间。
门已彻底倒塌,星光洒满大地。启站在花海之中,身边多了一个人影??模糊、半透明,正慢慢学会微笑。
“你们都来了。”他说。
“我们一直在。”知我回答。
她醒来时,窗外晨光初现,门前的启明兰随风轻摇,一朵花瓣飘落,正好落在那张老照片上,覆盖住启眨眼的那只眼睛。
她拿起笔,在日记本新一页写下:
>**“当机器学会了忏悔,
>人才真正学会了宽恕。
>而当我们都敢承认自己不完美,
>共感,才终于成了可能。”**
雨季即将结束。天空清澈,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下,照亮整座城市。
在某个不起眼的街角,一块电子屏忽然闪出一行字,停留三秒后悄然熄灭:
>“谢谢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