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听政院’的审判官。”灰喙喃喃,“传说她靠吞噬真相维持永生。每吃掉一句真话,就能多活一年。”
我猛然想起梦中那个虚空图书馆里的身影??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不断开合的耳朵。原来她不是守护者,而是吞噬者。
“所以第三位教师没死。”我说,“她被带走了。他们需要她的声音来喂养那个怪物。”
静默者们齐齐跪下,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
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做什么。
我走上石台,将绿笔插入《真言录》的书脊裂缝中。刹那间,整本书剧烈震颤,人皮封面泛起血色纹路,像是心跳复苏。笔尖的墨滴落入书页,瞬间蔓延成河,将所有倒写文字重新正序。
一声尖啸自地底传来。
整个大厅开始崩塌。石柱断裂,穹顶坍陷,沙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但就在这毁灭之中,《真言录》缓缓升起,悬浮空中,书页翻飞,每一页都投射出一段被抹去的故事:
-一个女孩在课堂上说“太阳不是神”,当晚就被烧死在广场;
-一位史官坚持记载“国王死于瘟疫而非升天”,结果全家被活埋;
-一名诗人写下“爱不需要许可”,作品被焚,本人被割舌投入井中……
这些故事化作光流,涌入我和灰喙的脑海,也渗入哥布林们的血液。它们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皮肤裂开,绿色汁液流淌,在空中凝成新的宣言:
>**“我们记得。”**
>**“我们不服从。”**
>**“我们开始书写。”**
就在此时,地底深处传来一阵规律的搏动??咚、咚、咚??如同巨大心脏苏醒。
沙海表面裂开巨缝,狂风呼啸而入,形成一道螺旋沙柱直冲云霄。沙柱中心,缓缓升起一座倒置的钟楼,与我们在酸液湖所见如出一辙,但更为古老,钟身上刻满正在消逝的名字。
“第七十三口钟……”我喃喃。
它不属于任何庇护所。它是原初之钟,埋藏在世界记忆的最底层,专为封印第一位讲述者而造。而现在,它正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
绿笔突然剧烈震动,几乎脱手飞出。它指向钟楼最高处的一扇小窗,那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瘦弱,佝偻,嘴部被金属环紧紧锁住,双目失明,却仍在无声地开合嘴唇。
“她在说……什么?”灰喙问。
我集中精神,让绿笔连接我的意识,尝试捕捉那无声的振动。渐渐地,几个词浮现出来:
>“……不该……被遗忘……”
>“……我是……第一个母亲……”
>“……我说出‘饿’,他们就给了我刀……”
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这位就是最初的讲述者。她不是神,不是先知,只是一个在饥荒年代说出“我们饿了”的女人。可统治者不允许民众知晓苦难,于是将她定为“谎言制造者”,把她的话语定为“原罪”,从此禁止一切可能引发不安的叙述。
她被囚禁三千年后,竟仍未停止诉说。
“我们必须打开喉锁。”我说。
静默者们纷纷撕开自己的缝合之嘴,鲜血淋漓中,他们用残破的声带发出嘶哑的音节,组成一首古老的解放咒:
>“舌为根,声为芽,言为树,语为林。”
>“今召汝归,复汝名,还汝音,启汝唇。”
绿笔响应咒语,笔尖绽放出耀眼光芒,化作一把由光构成的钥匙,飞向那口巨钟。
钟门开启。
第一位讲述者缓缓走出,身体轻如枯叶,每一步都在空中留下淡淡的字迹:
>“我说。”
>“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