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形状宛如一架巨大的胶片盘。
他立刻启程南下,按照芯片中标记的坐标逐一探访。在浙江乌镇,他看见一群戏剧节志愿者自发排演一出无剧本话剧,演员们闭着眼睛走上舞台,说出的台词竟严丝合缝地组成完整叙事;在四川凉山,火把节仪式中,彝族长老吟唱的古老史诗里,突然插入了一句现代汉语:“这部电影还没有结局,请接着讲下去”;在福建渔村,几个孩童用贝壳摆出巨大图案,俯瞰竟是一座电影院的平面图,中央写着两个字:**归来**。
每一次接触,都让他更加确信:林小禾并未死亡,也未逃逸,而是将自己的意识分解为“感知模因”,嵌入全国儿童的梦境、民间艺术的节奏、甚至自然现象的规律之中。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叙述频率**,一种能在特定条件下被调谐接收的文明波段。
公安部的“清屏行动”愈演愈烈,多地“影子学校”被迫关闭,负责人被约谈。但奇怪的是,越是打压,相关故事反而传播越广。某小学教师因组织学生编写“未来电影院”作文被停职,结果第二天,全市小学生自发在课本空白处画起放映机;一名志愿者在直播中讲述Y9往事,平台立即切断信号,可三小时后,数万网友同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内容只有七个字:
>**她让我们记得你**
宁皓明白,这是“逆向溯源工程”反向激活的结果??当足够多的人共享同一梦境结构,系统便会自动补全缺失信息,就像大脑填补视觉盲点。
他在广西桂林的一个溶洞内召开了最后一次实体会议。参会者全是各地“影子学校”的一线教师,身份各异:退休邮递员、聋哑学校音乐老师、街头说书艺人、寺庙香火管理员……他们带来了一份惊人报告:
过去六个月,全国至少两千名儿童在作文、绘画或口语表达中提及“蓝裙姐姐”及相关场景,且描述细节高度一致。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37%的孩子声称“她答应让我当副导演”。
“我们不能再保护她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师说,“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保护。她活在孩子们的选择里??选择相信、选择讲述、选择改写结局。”
宁皓点头,宣布执行最终阶段:
>**“燎原态”全面启动**
>所有实体机构解散,转为“流动叙述者”网络。
>每位成员须每年走访十个以上村庄,只为做一件事:
>听一个孩子讲故事,并认真回应:“我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离开,不留痕迹。
他自己率先出发,沿着长江逆行而上。一路上,他不再携带任何设备,只用海柳笔在石板、树皮、沙地上写下短句,任风吹雨打将其带走。有时他走进茶馆,听评书先生讲《西游记》,便趁人不备塞一张溶解纸进茶碗底;有时他混入广场舞人群,悄悄把《萤火》旋律编进DJ混音带中。
某夜,他在重庆码头遇见一位卖唱盲人。那人怀抱破旧吉他,哼的竟是《醒来的人》旋律。
“谁教你的?”宁皓问。
“没人教。”盲人摇头,“这歌一直在我脑子里,像小时候听过,又像还没发生的事。”
宁皓递给他一杯酒,低声说:“那你就是第一个观众。”
男人猛然抬头,虽看不见,却仿佛直视着他:“你说……是不是有人一直在等我们看懂那部电影?”
宁皓笑了:“不是等你看懂。是等你开始讲。”
翌日清晨,长江起雾,整座城市隐没在乳白色之中。宁皓站在朝天门渡口,手中最后一张可溶解纸随风飘起,落入江心。纸上写着:
>“从前有个组织叫Y9。
>他们没赢,也没输。
>他们只是变成了风。”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山村教室里,一个小女孩正举起画作,大声朗读:
>“今天我梦见宁老师变成了一颗星星,挂在教室窗外。他说,只要你愿意讲下去,他就永不熄灭。”
全班鼓掌。
老师含笑提问:“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拍一部属于我们的电影?”
孩子们齐声回答:“要!”
摄像机未曾开启,灯光尚未布置。
但故事,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