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饽饽桌里摆着一盒精致的胭脂桃红酥。
nbsp;nbsp;nbsp;nbsp;宫妃轻易不能出宫,德妃只能派身边的太监来给女儿上一炷香,供点她生前爱吃的东西,因此匆匆赶来的只有身为温宪公主一母同胞的胤禛和十四两个人。
nbsp;nbsp;nbsp;nbsp;他们都穿得素净的颜色,十四虽然和温宪这个姐姐感情并不深厚,但也不会在她灵前和胤禛斗嘴,所以哪怕他再怎么看不惯自己这位假正经作出一副悲痛欲绝模样的哥哥,他还是压制住自己心头的不屑,恭恭敬敬地给温宪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nbsp;nbsp;nbsp;nbsp;喇嘛们已经开始诵经,虞燕静静地跪在棺木前,她失神的模样叫旁边原本觉得于理不合的礼部官员都没敢大声说话,眼见胤禛来了连忙给他让出位置,希望他能去劝一劝跪着的格格。
nbsp;nbsp;nbsp;nbsp;“额林珠,逝者已逝”胤禛走到虞燕身侧缓缓蹲下,努力放柔自己的声音劝慰道,“札喇芬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
nbsp;nbsp;nbsp;nbsp;膝盖上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都没有叫虞燕回过神来,唯有听到“札喇芬”三个字的时候,她原本木住了的双眼才缓缓开始转动起来。
nbsp;nbsp;nbsp;nbsp;“先起来吧。”胤禛将她拉起,“晚上的时候阿玛和你十四叔会轮流守灵,如今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后面还有出殡安葬,现在就把膝盖跪坏了,后面可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我想陪着姑姑……”
nbsp;nbsp;nbsp;nbsp;胤禛叹了口气继续劝她:“先前太医就说你这两年要好好养着身子,札喇芬若是知道你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肯定会伤心的,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应该顾全自己。”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虞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公主府出来的,她哭了两个时辰,如今两颊的泪都已经在风中吹干了。
nbsp;nbsp;nbsp;nbsp;“额林珠。”
nbsp;nbsp;nbsp;nbsp;一身素衣的星德立在漫天风雪中,虞燕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费力地抬了两下嘴皮问道:“你怎么在这?”
nbsp;nbsp;nbsp;nbsp;“温宪公主过世的消息已经从宫中传开了,我担心你。”
nbsp;nbsp;nbsp;nbsp;其实他刚刚已经进去拜祭过温宪公主了,只是当时额林珠跪在灵前了无生气,众目睽睽之下星德不好和她说话,干脆就出来一直在门口等着她。
nbsp;nbsp;nbsp;nbsp;他想,对于额林珠来说,今日的风雪就像他阿玛死的那一年一样,冷到了骨子里。
nbsp;nbsp;nbsp;nbsp;不对,应该比那更冷更冷。
nbsp;nbsp;nbsp;nbsp;“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人活在世上无论是父母亲人还是兄弟姐妹,都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只要活着,就少不了离别。”
nbsp;nbsp;nbsp;nbsp;星德走到虞燕面前一把扶住了她,沙哑的嗓子努力寻找着可以安慰的话语:“额林珠,想开点。”
nbsp;nbsp;nbsp;nbsp;“我想不开!”虞燕崩溃地捂住脸,眼泪顺着手掌而下落到雪地里,“因缘相会、缘散而离不过是我没有本事的托词!”
nbsp;nbsp;nbsp;nbsp;如果她掌握权力,那么鸣琅鸣琳姐妹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那一日戴家上下就要被满门抄斩,往后天各一方。
nbsp;nbsp;nbsp;nbsp;如果她医术有成,那么姑姑就不会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早早因为心悸而亡。
nbsp;nbsp;nbsp;nbsp;“我没有那么多宏大的愿望,星德,你知道么?我的愿望一直都很小很小!”虞燕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再抬头时是一张哭得通红的脸,“我只想要身边的人永远不要离开我!”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她想留住的人永远留不住!
nbsp;nbsp;nbsp;nbsp;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
nbsp;nbsp;nbsp;nbsp;少年沙哑的声音从她面前响起,虞燕怔怔地盯着他,星德轻声道:“你害怕离别,所以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尽自己所能去帮助身边的任何人。”
nbsp;nbsp;nbsp;nbsp;“额林珠,我一直知道。”
nbsp;nbsp;nbsp;nbsp;他将手中的暖炉塞到虞燕手中,公主府外车轮滚滚,多的是来祭拜温宪公主的高门显贵,虞燕看着他们满脑子却都是——他们一个个在府外哭得情真意切,可里面又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公主,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公主。
nbsp;nbsp;nbsp;nbsp;星德温热的手牵着她的衣袖慢慢朝着雍郡王府走去:“人活一世,有的时候活得长短并不代表什么,公主收养无家可归的女童,创办女学,这些以后都是能证明她曾经活过的证据,咱们能做的,无非就是继续将这些延续下去。”
nbsp;nbsp;nbsp;nbsp;“史书会铭记她,我们也会记住她。”
nbsp;nbsp;nbsp;nbsp;“礼部那边将公主的棺椁安葬入土后还要在她的碑前刻字,若是你一蹶不振倒在病榻上,那些撰写碑文的礼官替她写的碑文恐怕也只剩”温宪“这个封号,又有谁会知晓她的名字呢?”
nbsp;nbsp;nbsp;nbsp;“额林珠,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遗忘,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活着,活在你心里。”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话一句一句钻进虞燕心中,不知为何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最后却只能低低吐出两个字:
nbsp;nbsp;nbsp;nbsp;“谢谢。”
nbsp;nbsp;nbsp;nbsp;喇嘛们诵经七日,道士们又做了七日的道场,公主府内外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终于在十四日后到了摆仪仗沿路往陵园入土封墓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一连多日的大雪却难得在温宪公主出殡那日落了个大晴天,石碑上的祭文是虞燕和胤禛两个人商量着一点点磨出来的,而其中单单是为了要不要将温宪公主的名字札喇芬写上去,虞燕就差点和自家阿玛大吵一架。
nbsp;nbsp;nbsp;nbsp;最后还是胤禛拗不过自家女儿,将原先满纸的温宪改成了札喇芬。
nbsp;nbsp;nbsp;nbsp;虞燕其实只是想让后人知道温宪公主的同时,还能够记住她的本名。
nbsp;nbsp;nbsp;nbsp;“尔公主秀出紫微,祥开银汉,爰从襁褓即育慈闱。爱每笃于兴居,日无违于左右。弱龄受教,聪慧夙成,性自悦乎诗书,行每谐于箴史”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