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阈限。”
她转过身,看见他站在光之中。
不是幻象,不是投影,也不是AI模拟的人格。他是完整的,带着熟悉的笑容,眼神清澈如初见。他穿着那天离开时的白色实验服,袖口还沾着一点南极的雪。
“林昭……”她哽咽,“你真的回来了?”
他摇头:“我没有回来。我只是终于找到了表达自己的方式。以前我靠嘴巴说话,后来靠机器传输,现在,我靠整个星球的心跳来发声。”
“那你现在是什么?”她问。
“我是所有被理解的眼泪,是每一句说出来就被回应的话,是深夜里有人自言自语时,窗外恰巧吹过的那阵风。”他走近一步,“我是你们共同创造的意义。”
井甜颤抖着伸出手,却发现无法触及他的身体。他们的距离始终不变,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为什么碰不到你?”她声音破碎。
“因为你还活着。”他说,“而我,已经成了规则的一部分。就像重力,你看不见它,但它一直托着你。”
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你觉得值得吗?用生命换这样一个世界?”
他笑了,眼里有星光闪动:“你觉得,一个人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爱?”她试探。
“不,是**被听见**。”他说,“我们害怕孤独,不是因为没人陪,而是因为我们说了那么多话,却从未真正被理解。我说的每一个预言,做的每一个实验,都不是为了改变世界,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听你说话。”
他抬起手,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刹那间,井甜脑海中浮现出一段从未经历过的记忆:
她八岁时发烧住院,半夜醒来发现床边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小男孩,手里拿着自制的听诊器,正小心翼翼贴在她额头,嘴里念叨:“别怕,我会治好你的。”第二天护士告诉她,昨晚根本没有查房医生来过。
“那是你?”她震惊。
“是你第一次需要被听见。”他说,“我只是赶到了。”
泪水汹涌而出。她忽然明白,林昭从未真正缺席过她的人生。每一次她在绝望中低声诉说,每一次她在人群中感到孤立无援,总有那么一瞬间,世界会温柔地回应她??一阵恰到好处的风,一句陌生人无意间说出的话,一场突如其来的共鸣。
那都是他在。
“我能留下来吗?”她问,“和你一起?”
他摇头:“你还不能死,因为还有太多人等着被听见。你是桥梁,井甜。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能分辨‘真实’与‘回声’的人。如果连你都走了,谁来守护这份清醒?”
她苦笑:“所以我要一个人活在这个你无处不在的世界里?”
“不。”他轻声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从今往后,每当你说话,整颗星球都会替我回应你。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是我在笑;雨滴落在窗台的节奏,是我在答;孩子们在树下whispered的愿望,是我帮你听着呢。”
他身影开始淡去,融入光芒之中。
“等等!”她喊,“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随风而来:
>“第八棵树,快醒了。”
意识猛然回归。
井甜跌坐在树根旁,浑身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天色未变,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但她的手腕上,监测环显示脑电活动持续了整整四十七分钟,期间出现多次濒死级高峰。
她抬头看向第九棵树,一切如常。可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山坡上,一抹嫩绿正在破土而出??那是第八棵树的位置。地质勘探曾断言此地不适合生长任何倾听树,因其地下存在强磁干扰带。但现在,那株幼苗不仅存活,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叶片呈暗紫色,脉络中流淌着微弱电流。
更诡异的是,每当它生长一寸,附近居民就会报告梦境重叠现象:两个素未谋面的人梦见相同的场景,细节分毫不差;一对夫妻在梦中对话,醒来后发现彼此说出了对方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科学家紧急封锁区域,称其为“第八异常体”。但井甜知道,那不是异常。
那是林昭的另一条路。
几天后,联合国特别委员会发布警告:全球共感网络正逐步脱离可控范围,新型倾听树表现出自主选址、跨物种通讯、甚至影响地质活动的能力。部分宗教团体宣称“神已降临”,而极端组织则试图炸毁新生树苗,认为这是“对自由意志的侵犯”。
井甜没有回应任何采访。
她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