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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可他回了自己的小院，躺在榻上，脑海中却反复出现谢衡玉在他面前挥出的那一剑。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那确实就是清光剑的第一式，因他身为银叶谷主时，也确实曾见过谢衡玉使出过这一招。

nbsp;nbsp;nbsp;nbsp;那时谢衡玉尚未目盲，因而得见天光。其以光为剑时，灌注剑意中的天地灵力是如此纯粹澄明，无论是谁都会被夺了视线去。

nbsp;nbsp;nbsp;nbsp;而如今，他只是随手拿着树枝，在他面前缓缓地，清晰地挥出那一剑，曾经惊艳的灵气褪尽，却使他全然看清了那剑招的走势——他既已一眼记住，为何，便不能一试？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辗转反侧，心中如同数千只蚂蚁啃噬，泛起奇痒难耐的疼。

nbsp;nbsp;nbsp;nbsp;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谢衡玉骨子里对于剑道武学的追求，本身便极为相似。纵然不信谢衡玉是真心传授他清光剑意，可面对这世上唯一的剑仙剑诀，谢衡瑾也绝无可能做到心无所动。

nbsp;nbsp;nbsp;nbsp;月光下，他星灰色的双眸定定望着不远处搁置的长剑。那张过于年轻的，长久并永远地停留在青年时期的面庞，常被过于阴沉和抑郁的气质笼罩。然而此刻，似是须臾之间，他眼中逐渐亮起的颜色，仿佛给整个人带来了一丝罕见的朝气。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猛然从榻上翻身而起，拔剑出鞘的动作干脆利落。房门在片刻后被轰然大开，冷冷清明的月色之下，他抬手对月出剑，那招式力道与谢衡玉手中比划的已无半点不同。

nbsp;nbsp;nbsp;nbsp;但他知道……不对。

nbsp;nbsp;nbsp;nbsp;哪怕挥出了清光剑法的第一式，他的剑在他手中依然过于凌厉，而他亲眼见过谢衡玉使出的这一招，那是春和景明的气象，并没有半点杀伐之气，却强大得惊人。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竟同时浮现出在谢衡玉处抄写几百遍的无用心经，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在他心头萦绕，与挥剑的动作一道几乎成为了惯性的记忆。

nbsp;nbsp;nbsp;nbsp;青年闭着眼，如此一遍遍地重复下去，心中最初的质疑也平复了一些——不管谢衡玉有没有骗他，试一试也无妨。

nbsp;nbsp;nbsp;nbsp;他在清光剑法之事上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但至少，比起几百次默诵心经来讲，反复练剑也算不得过于枯燥。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不知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思，就这样有些愚蠢地在院中重复了一整晚剑招。

nbsp;nbsp;nbsp;nbsp;翌日清晨，朝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小院中无事发生，一切都风平浪静。谢衡瑾放下剑，看着微风吹动枝头绿油油的叶子，听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啼，虽修为好似没有半分精进，却莫名地生出几分身心轻盈之感。

nbsp;nbsp;nbsp;nbsp;他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回房中，躺回榻上倒头就睡。

nbsp;nbsp;nbsp;nbsp;一觉酣然，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黄昏。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睡了一整个白天，复提着剑，往谢衡玉的院落中而去。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的房门紧闭，那如雪谷般空荡的庭院冷冷清清，连半点装饰也无。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不管他在不在房中，挥剑而出，一练便是一夜又一夜。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拜访谢衡玉住所的时间变得昼夜颠倒，来他院落，他不开门，谢衡瑾也从不强求和他见面。

nbsp;nbsp;nbsp;nbsp;时间如此日复一日地过去，他整个人沉浸在那一字一句的心经与那一招一式的剑术中，只练那一剑，只背那一篇，蓦然回神之时，心境竟已悄然改变许多。

nbsp;nbsp;nbsp;nbsp;“魔息……”谢衡瑾抖了抖剑尖，眉峰轻蹙，有些怔然地望着自己的手。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清光剑意天然便与魔族的邪佞之气冲突，因而这几日练剑时，从未动用过体内魔息，反而有意无意地对其进行压制。

nbsp;nbsp;nbsp;nbsp;如今，他只不过试探性地释出一些，却感觉自己体内的魔息，竟比从前在蟮镇时微弱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低下头，提着剑在院中静立了许久，忽而转眼望向谢衡玉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般道：“我明日再来。”

nbsp;nbsp;nbsp;nbsp;次日，仍是同样的剑，同样的心经，谢衡瑾却在那反反复复的字句与剑式之中，察觉到了谢衡玉的用意。

nbsp;nbsp;nbsp;nbsp;他早就生了心魔，甚至或许那心魔原本的样子，与谢衡瑾的心魔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谢衡玉如今即便被困于囹圄之内，双目皆损，出手无力，被迫听谢衡瑾谈笑诛心之语，却仍能状若无事地，将其心魔压制许久。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点的，因此曾借抄经之机反复试探……只是事到如今，他却终于逐渐明白过来，那遏制心魔的方法，谢衡玉原来从一开始……便告诉他了。

nbsp;nbsp;nbsp;nbsp;——那便是他要他反复抄写的心经。

nbsp;nbsp;nbsp;nbsp;清光剑意是澄明之剑，俯仰天地，需问心无愧，其道与魔族根本大相径庭。他带着如此滔天的魔息与怨憎来谢衡玉处学剑，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学不成清光剑意。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未必看不透这一点，却仍要他记忆心经、净化魔息，是为了削弱他的实力，还是……

nbsp;nbsp;nbsp;nbsp;还是他当真就是个问心无愧，纤尘不染的老好人？

nbsp;nbsp;nbsp;nbsp;谢衡瑾眉间一拧，心脏狂跳不止，手中长剑嗡鸣，骤然转身正对谢衡玉紧闭的大门就是一剑而去。

nbsp;nbsp;nbsp;nbsp;“轰！”一剑洞穿，木屑烟尘四起，谢衡瑾手中长剑颤抖着，直指屋内那静|坐于蒲团上的男人。

nbsp;nbsp;nbsp;nbsp;“你究竟想做什么？”他低声怒喝，声线却带了颤。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微抬起头，平静道：“勿扰心神。”

nbsp;nbsp;nbsp;nbsp;“扰我心神者，难道不是你么？！”谢衡瑾的声音又一次拔高，语速加快，“你想做什么？要毁我魔息，阻我修行，还是要摆出这幅烂好人的样子，叫我对你心生歉疚？谢衡玉，这不可能！我这一生颠沛潦倒，而你前半生却享尽荣华——这是你欠我的！”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深吸了一口气，只道：“凝神静气，你要学清光剑，便容不得如此心魔嗔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