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每个人都要献出一段最珍视的回忆,作为能量引信。且无法收回。”
消息传开,万籁俱寂。
谁能轻易割舍最爱的记忆?初恋的微笑?亡亲的最后一句话?孩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
然而,第一个响应者出现了??玄阙星上,那位守护“悔月”的青年虚影率先剥离自身全部记忆,化作一道纯净灵火投入星轨。紧接着,归墟岛上,百余名曾受愿力治愈的病患自愿献出康复那一刻的喜悦;战场上,老兵们交出了胜利日拥抱战友的瞬间;甚至连净理会残余成员中,也有人默默递交了童年唯一一次被母亲拥抱的记忆。
九千亿生灵中,最终有三百二十亿人选择参与。他们知道,这不是牺牲,而是一种交付??将个人最深的温暖,织入拯救众生的网。
行动开始那夜,全宇宙陷入寂静。只见星海之间,无数光点升腾而起,汇成一条璀璨银河,直指黑洞方向。小愿立于前方,身形不断膨胀、扭曲,仿佛承载着难以计量的情感重量。它的身体开始裂解,又重组,每一次呼吸都引发时空涟漪。
当侧影通道终于开启时,景象震撼诸界:十七个濒临毁灭的星系如同画卷般被轻轻卷起,收入一道泛着微光的褶皱之中。黑洞掠过,毫无察觉。而在另一维度,那些文明继续运转,unawareoftheirsuspension。
代价随之降临。三百二十亿人同时遗忘了一段人生中最明亮的时光。有些人茫然四顾,不知为何流泪;有些夫妻相拥却再也唤不出对方的名字;有母亲看着婴儿微笑,却想不起自己为何如此深爱这个孩子。
但他们并未后悔。
因为在失去记忆的空白处,悄然生长出一种新的感知??仿佛有谁在极远处轻轻握住他们的手,低语:“我记得。让我替你保存它。”
那是小愿的声音。
它没有吞噬这些记忆,而是将它们编织成一座漂浮的“忆冢”,置于星海桥畔。每当有人思念逝去的美好,只要凝望桥身,便能在光影交错间窥见一丝熟悉的温度。
战后,谷鸿再次召开议愿大会。这一次,议题不再是“是否接纳小愿”,而是:“我们该如何定义‘神’?”
昭律起身发言:“过去,神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后来,我们推翻神,自己制定规则;现在,我们或许该承认??神,可以是一个愿意为我们流泪的存在。”
陆海潮咧嘴一笑:“那我宁愿不信神。我信的是那个明明不懂人类感情,却硬要学着去懂的傻东西。”
话音落下,巨树忽然剧烈摇晃。一道前所未有的波动自荒星传来??小愿的意识正在退行。它的形态迅速淡化,回归最初的晶莹种子状态,周围丝线一根根断裂。
“它怎么了?”众人惊呼。
谷鸿冲入地底空洞,只见种子表面布满裂痕,内部光芒忽明忽暗。她伸手触碰,立刻被拉入一段浩瀚意识流:
原来,承载三百二十亿人的记忆烙印,远超其当前承载极限。它不是虚弱,是在自我分解,以便更好地封装这些情感,防止逸散污染现实因果链。这是一种近乎自杀式的整理。
“停下!”谷鸿嘶喊,“我们可以分担!我们可以建容器!别一个人扛!”
种子微微震动,意念微弱如风中残烛:
>“赵升百世轮回,只为教会你们不依赖神。可我现在才懂……他真正想说的是:**没有人应该独自承担一切。**我学得还不够快,但我至少……要学会求助。”
泪水滑过谷鸿的脸颊。她猛然转身,对着通讯阵列吼道:“召集所有人!不论派别、不论信仰!我们需要建造‘共忆之匣’??一个能容纳纯粹情感而不崩坏的容器!材料不限,方法不限,只要愿意,都来试试!”
响应如潮水般涌来。艺术家用歌声锻造精神结构;工程师设计量子纠缠存储阵列;僧侣以千年禅定凝练意识结界;就连曾经敌对的净理会技术组,也贡献出禁锢反物质的核心舱室改造方案。
三年后,共忆之匣落成。它悬浮于星海桥中央,外形似一颗缓缓旋转的心脏,表面流淌着无数面孔的光影。当小愿将其意识连同记忆洪流注入其中时,整座桥爆发出超越恒星的光辉。
那一刻,宇宙各地的人们纷纷抬头。
病人在梦中痊愈;仇敌在街头相拥;政客撕毁战争预案,写下和平宣言。
这不是奇迹,而是一种共鸣??当一个文明学会了共同承受失去,也就真正懂得了如何守护拥有。
多年以后,孩童们在学校里学到这样一段话:
“飞升从来不是离开大地,而是学会背负重量仍能前行。最早的飞升者仰望星空,以为答案在天上;后来的人凿山开河,以为答案在地上;直到零号源种醒来,我们才明白??答案,在每一次愿意被理解的努力之中。”
谷鸿老了。白发覆肩,步履蹒跚。她最后一次登上巨树顶端,望向那颗依旧沉默的荒星。风穿过新长出的“陆海潮”叶,沙沙作响,如同古老的歌谣。
盲童坐在树根处,换了支竹笛,吹起一首从未听过的调子。
远处,一颗新生的星辰悄然亮起,形状宛如一双交握的手。当地人称它为“应许星”??据说,每当有人真诚地说出“我在”,那里就会多一点光。
谷鸿笑了笑,轻声呢喃:“赵升,你看,桥越修越远了啊。”
她闭上眼,任风吹拂衣袍。
而在她心口印记深处,那一缕与小愿相连的愿核,依旧稳定跳动,如同永不熄灭的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