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会纠结的。”
无言的听着李伯阳对自己的评价,意识重归肉体的庄周本能的反驳道。
下一秒钟,永冻的冰川骤然炸裂。
只见那硕大无朋的巨鲲展开双鳍、冲天而起,呼啸的狂风卷起了。。。
月华如练,洒落在太阴星畔的广寒宫前。嫦娥立于玉阶之上,素手轻抚着千年不凋的桂树,目光却穿透了层层云霭,直望向那悬浮于九霄之外的第八重天??我化拘束天。
那一片天域,如同琉璃铸就的梦境,在虚空中缓缓旋转。它既非实有,亦非全然虚妄;仿佛是人心深处最隐秘欲望的倒影,被某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具现于世。每当一阵风起,便有无数幻音自其中飘出:金鼓齐鸣、仙乐缭绕、美人低语、权柄加身……那是对一切修行者灵魂最温柔也最致命的诱惑。
“心无所想便无所失,可若心中本就有念呢?”嫦娥喃喃,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
她曾为凡人时,不过是一介采药女子,因误服灵丹而得长生,却被困于此地万年。千年来,她看尽诸神陨落、仙班更替,唯独不曾真正参透“舍”之一字。如今这我化拘束天一出,竟让她心头旧念翻涌??若是能再见父母一面,哪怕只是一瞬;若是能重走红尘之路,不做这孤冷月宫之主……
念头一起,便如野火燎原。
倏然间,一道金光自八欲天上垂落,化作阶梯,直抵太阴星边。那阶梯通体透明,踏上去似无重量,却又沉重得压人心魄。一个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不高亢,却清晰入耳:
“愿入我化拘束天者,可登阶。”
话音未落,已有三位散仙腾空而起,毫不犹豫踏上阶梯。他们皆是在劫难逃之辈:一位寿元将尽,不愿轮回;一位道基破碎,求不得再进一步;另一位,则是贪恋人间富贵,妄图借天界之力重塑肉身,重返王朝称帝。
三人步履坚定,直至第七阶时,忽然身形一顿。
第一人眼中闪过恍惚,随即露出狂喜之色??他已置身皇宫之中,龙椅加身,万民朝拜。第二人则盘坐于洞府之内,周身灵气滚滚,竟真修复了道基,正欲冲击天人境界。第三人更是离奇,怀抱娇妻美妾,膝下儿孙满堂,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面容开始扭曲。
那皇宫不过是纸扎楼阁,随风即碎;洞府中的灵气实为幻雾,吸入肺腑反噬元神;儿孙们的笑脸之下,竟是一张张白骨森然的鬼面!
“啊??!”惨叫划破长空。
三具肉身从阶梯上坠落,魂魄却被牢牢吸进第八重天,消失不见。
嫦娥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闭目凝神,掐诀守心。她终于明白,这并非简单的引诱,而是**以执念为锁,以贪嗔痴为链,将不肯顺从轮回之人,尽数囚于自我编织的牢笼之中**。
而这一切的背后,站着的正是那位悄然证道的李伯阳。
此刻的他,并未现身于任何一处显圣地界,而是端坐于幽冥深处的一座无名石台之上。此地不在酆都,也不属泰山,乃是阴阳夹缝之间的一点“隙中之光”。他的身影淡薄如烟,仿佛随时会散去,可双眸却亮得惊人,宛如两盏照彻三界的明灯。
在他面前,浮现出一幅由无数丝线交织而成的巨网??那是八道轮回与八欲天共同构成的命运经纬。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个生灵的选择与归宿,有的笔直升腾,投入新生;有的曲折缠绕,沉沦欲海;更多的,则在第七与第八重天之间来回摆动,迟迟无法决断。
“波旬。”李伯阳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可曾想过,你所追求的‘我化拘束’,终将成为他人束缚你的枷锁?”
虚空微颤,一道黑影缓缓凝聚。正是此前证道失败、被困于我化拘束天中的波旬。他的形貌依旧伟岸,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没有失败。”波旬低声道,“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命运之网。顿时,整张网剧烈波动起来,许多原本趋向轮回的丝线竟开始逆转,重新攀向第八重天。
“你说这是囚牢,可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自由。”波旬冷笑,“在这里,我不必听命于谁,不必顺应天道,更不必压抑本心。我想成佛,便是佛国现前;我想为魔,便是血海滔天。你说它是假,但它带给我的感受却是真的??既然感觉为真,又何须追问真假?”
李伯阳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说得不错。但你也忽略了一件事。”
“哦?请道其详。”
“你虽能心想事成,却永远无法跳出这片天地。”李伯阳抬手指向那第八重天,“你创造的一切,皆依附于‘元始之道’而存。你所演化的佛国魔域,本质上仍是我的规则投影。你以为你在主宰,实则你只是这套体系中最精妙的一环??是我用来磨砺众生执念的磨刀石。”
波旬瞳孔骤缩。
“不可能!我乃独立证道,岂是你之道的衍生物?!”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手,欲召百万魔军降临,踏平眼前之人。可掌心刚动,天地骤变??原本属于他的地下天国轰然崩塌,金玉化灰,锦缎成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中央矗立着一座石碑,上书四个大字:
**“此梦非真。”**
“你……篡改了我的道果?”波旬怒吼,周身魔气翻腾。
“非篡改,乃揭示。”李伯阳摇头,“你之所以能在此立足,是因为我允许你存在。你所谓的‘我化拘束’,其实是众生对我设下的‘反向拘束’??你们越是沉迷于此,就越加固了我对三界的掌控。”
他顿了顿,语气转柔:“你不恨吗?明明追求的是超脱,最终却成了维系秩序的基石。”
波旬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恨?有何可恨。”他仰头望着那高悬的第八重天,眼中竟泛起一抹释然,“若注定无法逃脱,那不如就把这座牢笼,建成我心中的极乐世界。纵然是假,只要我信,它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