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孙子。”
女人爽朗地笑起来:“那你叫我声大姐。”
陈乐酩不明所以,但乖乖叫人:“大姐。”
“哎!”女人在他鼻尖一刮。
“我是南山人,就住南山脚下那个小村子,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我爸把我卖给隔壁村二傻子换彩礼。我不乐意,结婚当晚和二傻子打起来了。”
“二傻子人傻但力气大,我打不过他,眼瞅着要被他砸死,是你爷爷帮我打跑了二傻子,还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买票逃出村子。”
陈乐酩想起来,爷爷临终前确实说过,曾帮一个被家暴的妇女打跑过丈夫,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居然会被他碰上,还救了他。
陈乐酩抓住她的衣角:“那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样的家人该有多远跑多远才是。
“没事,我后来读大学了,在市里开了家服装店,当小老板。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是吃我爸的喜酒的。”
陈乐酩下意识以为她爸二婚了。
就听大姐说:“他死翘翘了,昨晚咽气的,哈哈。”
那确实是喜酒了。
陈乐酩头昏昏地想。
“说来也巧。”大姐说,“我本来没想走这条路的,山路不好走,天还黑,但我想去祭拜下白爷爷,就绕到这来了,远远地看到水里有个东西扑腾,就是你,你说这算不算冥冥中自有天意?”
“算的,爷爷又救了我一次……”陈乐酩阖上眼。
“白爷爷真是大好人,他年轻那会儿就是我们村——哎!醒醒!小弟!”女人晃晃陈乐酩的肩膀,看到他脸红得像个柿子,伸手一摸额头,滚烫。
“坏了,怎么烧成这样。”
她赶紧把人打横抱起,快步朝自己的车跑去。
昏迷的人死沉死沉,但她有一把子力气。
凌晨3:50,在云层中积蓄良久的大雨终于声势浩大地下了起来。
雨珠稀里哗啦地砸在车顶,鼻腔里满是新衣服的纤维味。
陈乐酩半昏半醒的,睁眼就看到雨水在车玻璃上滑成一片水帘。
再后来车玻璃换成窗玻璃,雨还在下。
他看到裸露在外的没有抹水泥的红砖墙,砖墙的缝隙中长出枯黄的草,头顶有两根红漆剥落的房梁柱子,柱子上挂着死人用的纸叠九连灯。
完了……他死了……
到了阴曹地府了……哥哥怎么办……
陈乐酩起不来,动不了,难过得躺在那里掉眼泪。
掉着掉着又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雨停了,九连灯还在。
他闭着眼睛放声大哭,哀嚎的嘴边挤出两个抖动的小括号。
哭着哭着发现不对劲儿,怎么这么香……
好像是小米粥的香味……
他睁开眼,抻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没死,桌边放着一大海碗小米粥和大姐留的字条。
【小弟,大夫给你打了破伤风和退烧针,说你的胳膊千万不能再沾水,我去给白爷爷烧纸了,回来给你带我爸丧席上的大肘子。】
纸条下压着五百块钱,应该是给他应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