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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她好像忽而从一个历经世事浮沉的歌女、乐师，变作一只泣血的杜鹃，杜鹃声声低飞去，于一副灵柩跟前上下盘旋。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等人随着歌声来处看去，只见云纤纤身后，却是一队由八大剑派弟子组成的人马，这一队人马由顾影空开道，在他身侧，是藏剑山庄庄主上官飞鸿等各派掌门，在他们身后，八名华山弟子合力抬着一副紫檀棺，其后又跟着华山、小重山、青城等一众八大剑派弟子。

nbsp;nbsp;nbsp;nbsp;这一队人马鱼贯而行，犹如一队送别的幽魂，雨中远远望去，便又似一面巨大的阴幡。

nbsp;nbsp;nbsp;nbsp;明黛道：“那副紫檀棺，里面是……季掌门雕像？”

nbsp;nbsp;nbsp;nbsp;“不错，这是祭典的老规矩了。”秋玲珑道，“祭典之前，七贤雕像需移入七贤祠，而后于祭典之上评定功过，盖棺定论，看样子，他们是往象林剑池去了。”

nbsp;nbsp;nbsp;nbsp;那歌声忽又飘近、飘远，“……千军独往，遗世巾帼。”

nbsp;nbsp;nbsp;nbsp;温阳在歌声里低垂着头，他把身子藏在影子底下，又把五脏六腑都泡在酒里，他似已不愿再听，也不愿再看，他已变作一块僵硬的化石，风雨只不过让他被泥沼埋得更深而已。

nbsp;nbsp;nbsp;nbsp;人群却还在议论，“这唱的是小重山拈花剑凌若英？”

nbsp;nbsp;nbsp;nbsp;“是啊，十二年前，凌若英为了平定江湖动乱战死啦！”

nbsp;nbsp;nbsp;nbsp;他们议论纷纷，对他们这些不相关的人来说，那不过是一段人尽皆知的江湖过往，一个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故事。

nbsp;nbsp;nbsp;nbsp;对温阳来说，那却是他的二师姐，是从小到大照顾他、爱护他的亲人。

nbsp;nbsp;nbsp;nbsp;当年他为了复仇，重伤卧床数月，错过了凌若英最后一面。

nbsp;nbsp;nbsp;nbsp;他和她的上一次见面，是他冲到小重山山门，当着她和张夜、水佩青等一干同门的面，将自己那把与凌若英三人佩剑齐名的灵风剑折断。

nbsp;nbsp;nbsp;nbsp;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温灵，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还会再失去一个亲人。

nbsp;nbsp;nbsp;nbsp;他有太多亲人丧生，但他们只当他的亲人们是一段谈资。

nbsp;nbsp;nbsp;nbsp;温阳低吼一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些人被他赶跑，又有一些人被他吓了一跳，“这是谁？是哪个疯子？”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快认不出来他了。

nbsp;nbsp;nbsp;nbsp;他已喝得太多，已失了往日风度、体面，任谁看了他，也不会觉得他就是王孙之后、一世风流的不夜侯。

nbsp;nbsp;nbsp;nbsp;“温阳？”

nbsp;nbsp;nbsp;nbsp;“阿阳！”

nbsp;nbsp;nbsp;nbsp;“不夜侯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他内息逆行，怕要走火入魔！”

nbsp;nbsp;nbsp;nbsp;他看见一堆人在他身前挪动，而后几个人在他面前蹲下，有人帮他运功调息，也有人找小二拿了醒酒汤来。

nbsp;nbsp;nbsp;nbsp;“阿阳？”秋玲珑抱着他，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又唤了一声，“阿阳。”

nbsp;nbsp;nbsp;nbsp;温阳瞧着她，目中似有一瞬间的迷惘。

nbsp;nbsp;nbsp;nbsp;明黛几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几位奇异的感觉。

nbsp;nbsp;nbsp;nbsp;这一瞬间，温阳竟看上去很是乖巧，秋玲珑竟看上去很是温柔。

nbsp;nbsp;nbsp;nbsp;温柔和乖巧，这是两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玲珑夫人和不夜侯身上的词。

nbsp;nbsp;nbsp;nbsp;但今日今夜，它们偏偏出现了，而且好像本该如此，他好像本该是乖巧的，她也好像本该是温柔的。

nbsp;nbsp;nbsp;nbsp;十数年了，他们之间竟还留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温情，然而这一抹温情，却已似与爱情无关，只为着他们多年前逝去的青春，多年后重归的友情。

nbsp;nbsp;nbsp;nbsp;两个江湖上一等一风流的人物，竟已无暧昧，亦无怨怼，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是情人，但他们永远都还是朋友。

nbsp;nbsp;nbsp;nbsp;他们毕竟一个姓温，一个姓秋，江湖上再没有比温秋两家更亲密的门户，两家本来就是一家。

nbsp;nbsp;nbsp;nbsp;秋玲珑柔声笑了，温阳却已不愿再看，不愿再想，他从她的怀中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滚到一边，活像一条沉沦落魄的醉汉，“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走，走——”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却一把把他拽了起来，“走！”

nbsp;nbsp;nbsp;nbsp;几人冒雨而行，温阳被贺青冥拖了一路，他身形虽然高大，武功却不如贺青冥，半天也挣脱不得，只好喝道：“贺青冥，你干什么！”

nbsp;nbsp;nbsp;nbsp;“祭典将至，你总该来看看你父亲、师姐！”

nbsp;nbsp;nbsp;nbsp;温阳登时僵住了。

nbsp;nbsp;nbsp;nbsp;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象林馆，象林馆里，有温灵和凌若英的雕像和供奉的神位。

nbsp;nbsp;nbsp;nbsp;温阳终于颓然跪下，他伏在雨中，低低哭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他哭了一会，却又忽而闪躲，似乎是在避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