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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上官飞鸿一怔，季云亭笑着凑近他，把信物放到他手里，道：“飞鸿哥哥，你愿意吗？”

nbsp;nbsp;nbsp;nbsp;上官飞鸿红着脸道：“愿意。”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是朋友，从今而后，又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nbsp;nbsp;nbsp;nbsp;然而华山事情太多，她也太忙了。婚约一而再再而三推迟，等到老掌门去世那天，上官飞鸿前来华山凭吊，临别的时候，季云亭面带哀戚，又无不愧疚道：“只怕这次……又要让你等了。”

nbsp;nbsp;nbsp;nbsp;上官飞鸿却道：“没关系，我等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来做我的妻子。”

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还有将来。

nbsp;nbsp;nbsp;nbsp;谁知道这一次告别，竟成永别。

nbsp;nbsp;nbsp;nbsp;二十年了。二十年来，上官飞鸿不只是季云亭的未婚夫，还是她的同盟，她的同袍，她的同路人，她的挚友，她的挚爱。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也曾生死与共，他们不曾朝朝暮暮，却已天长地久。

nbsp;nbsp;nbsp;nbsp;她不该忘了他的。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突然头痛不已，她抱着头不断吼叫。谢拂衣又惊又忧，道：“师姐？”

nbsp;nbsp;nbsp;nbsp;“飞鸿——！”季云亭仰天长啸，声震九霄，响遏行云，喝断流水。被困在深渊里的潜龙终于咬断锁链，挣脱桎梏，飞出重重迷障，跃于九州之野，腾于四海之上。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内力陡然炸开，在场众人都被她逼退数步，不得近身。山下许多人听见这声长啸，纷纷举起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汇聚成一段从天上奔涌而来的黄河。

nbsp;nbsp;nbsp;nbsp;飞花迷狂地舞动着，舞成一团巨大的风暴漩涡，远远望之，竟好像平地风云相生，龙虎相争。

nbsp;nbsp;nbsp;nbsp;一刹那，方圆数十里刀剑交鸣，谢拂衣等人的佩剑已似不住挣动！

nbsp;nbsp;nbsp;nbsp;众人不止惊异，更忍不住赞叹，胆子较小的，竟已畏惧不敢前进！谢拂衣见了，却几乎瞬时潸然泪下，哭道：“师姐！”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季云亭。

nbsp;nbsp;nbsp;nbsp;这才是季云亭——八大剑派之首！

nbsp;nbsp;nbsp;nbsp;今日他见到季云亭的时候，已不住劝说自己：这样也很好，只要师姐活着，什么都好。哪怕她一辈子也记不起来，哪怕她一辈子痴痴呆呆，只要活着，只要她活着。

nbsp;nbsp;nbsp;nbsp;可是他到底不甘心。

nbsp;nbsp;nbsp;nbsp;又有谁能甘心！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若不是季云亭，活着已很不错了。可她偏偏是季云亭，季云亭若只是活着，对于她而言，不啻于死去。世上总有一种人，生来就不可能只为活着而活着，他们总有一身天赋要去兑现，一腔抱负要去实现，他们的生命里，总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人生于世，若做烈火，该当烧尽一个旧世界，若做江河，该当浇灌一个新世界。

nbsp;nbsp;nbsp;nbsp;至于他们自己，无不可弃，无不可牺牲。骨头打碎了要再拼起来，撞的头破血流要再爬起来，痛心疾首、痛彻心扉，要再振作起来，死了也要再活过来！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已死过一回，而今该活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可惜她活过来的时候，那个曾经陪伴她、鼓励她、理解她、支持她、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nbsp;nbsp;nbsp;nbsp;天下谁人不识君？所有人都认识她，都听过她的名字，可只有上官飞鸿，在她还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已经陪着她，已经那么爱她。

nbsp;nbsp;nbsp;nbsp;他陪了她那么久，本该继续陪着她的。他们本该在一起一辈子的。

nbsp;nbsp;nbsp;nbsp;造化弄人，命运竟上演了一出如此滑稽的戏剧：上官飞鸿生而死，季云亭死而生。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腹痛不止，支撑不住，陡然扑倒在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

nbsp;nbsp;nbsp;nbsp;谢拂衣跑下来，却发现她已浑身是血，一地飞花也已被血染红。

nbsp;nbsp;nbsp;nbsp;就好像是那年的枫叶。

nbsp;nbsp;nbsp;nbsp;“师姐！”谢拂衣抱起她，哽咽道，“师姐，我们走……”

nbsp;nbsp;nbsp;nbsp;“拂衣……”季云亭抓住他的衣襟，五指发力，指节已凸出泛白。她咬着牙，紧绷着一张脸，她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已痛得说不出话来。

nbsp;nbsp;nbsp;nbsp;一行人慌忙赶回农舍。男人们止步门外，明黛、上官飞鸾则跟着谢拂衣进了屋，谢拂衣把她放到榻上，忙着为她擦汗，焦急道：“师姐？师姐！”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却已不再回答他，她已几乎丧失神志，脑子里不住涌现一些零碎的片段，她都记起来了。她记起来顾影空是如何偷袭她，她又是如何在最后一刻把内力都逼入脑穴，为今日留下来复生的机会。她也记得顾影空如何羞辱她、鞭挞她，记得他如何强令她为他敞开怀抱，舒展四肢。她若是头猛虎，他便要砍掉她的尖牙利爪，再把她关进暗无天日的笼子里，要她屈膝臣服，任他摆布。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骤然怒喝道：“滚！滚开！”

nbsp;nbsp;nbsp;nbsp;季云亭不住挣扎，然而下身流的血水愈多，几乎要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河。上官飞鸾道：“按住她！”

nbsp;nbsp;nbsp;nbsp;谢拂衣道：“师姐她——”

nbsp;nbsp;nbsp;nbsp;上官飞鸾道：“若不这样做，只怕她便要一尸两命，我们三个也要跟着同归于尽。”

nbsp;nbsp;nbsp;nbsp;谢拂衣又道：“可是这孩子怎么没个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