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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我唱的不好，还是念诗吧。”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念起来诗，好巧不巧，正是《诗三百》第一篇。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为什么是《关雎》？”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念诗不从《诗三百》开始，从哪里开始？《诗三百》不从《关雎》开始，又从哪里开始？”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哑口无言，贺青冥说的真有道理。

nbsp;nbsp;nbsp;nbsp;可他现在偏偏就是很没有道理。

nbsp;nbsp;nbsp;nbsp;很没有道理地心动，很没有道理地心慌。很没有道理地为之喜乐为之忧愁。

nbsp;nbsp;nbsp;nbsp;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倒很天真，他天真地以为柳无咎像小时候开始背书的时候一样，一背就容易犯困。

nbsp;nbsp;nbsp;nbsp;可是柳无咎已不再“思无邪”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挣扎又忍耐，忍耐又挣扎，终于在一番纠结斗争之后入睡了。

nbsp;nbsp;nbsp;nbsp;彼时贺青冥已念完了《周南》《召南》，他该庆幸他没有念到《卫风》。

nbsp;nbsp;nbsp;nbsp;《卫风》是更为大胆而热烈的。若念到《卫风》，只怕柳无咎今天都别想睡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念到《柏舟》，便不再念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已睡着了，他已不必再念。何况下一篇是《绿衣》，他已不忍念下去。

nbsp;nbsp;nbsp;nbsp;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nbsp;nbsp;nbsp;nbsp;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柳无咎会怎样伤心。

nbsp;nbsp;nbsp;nbsp;尽管这一天，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算没有意外，他也总是要先离开的。只是如今这一个意外来的却太快。不要说柳无咎没有准备好，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准备好。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没有叫醒柳无咎。

nbsp;nbsp;nbsp;nbsp;他也没有出声，没有动作，他知道柳无咎睡的一向很浅，也很警觉。

nbsp;nbsp;nbsp;nbsp;他只看着柳无咎，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听着周遭躁动的蝉鸣，在风中摇曳的草木。

nbsp;nbsp;nbsp;nbsp;草木的影子被太阳慢慢拽短又拉长。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运转了一个周天，他的气色比昨天在唐门的时候好多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起身，正好是一个时辰。他如狼一般作息，如狼一般敏锐，好像他身体里刻着一座日晷。

nbsp;nbsp;nbsp;nbsp;再走一个时辰，他们便离开了十二峰的地界，那时候正是傍晚，他们可以在附近村镇歇脚。

nbsp;nbsp;nbsp;nbsp;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却还在群山里边打转。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仰头看了看天色，道：“已酉时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只怕咱们不是往北，而是往南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不可思议，道：“往南？”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点点头，道：“你看，这附近有一种树，有花无叶，有果而赤，唤做‘赤练子’，赤练蛇喜于盘踞其上，花果皆有剧毒。这种树不长在别处，只长在十二峰中南四峰，也就是鹊月峰、白头峰、乌头峰、愁予峰。无咎，我们并未出唐门北上，而是南下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再往南，岂不是到了南疆？”

nbsp;nbsp;nbsp;nbsp;“不错。”贺青冥道，“南疆巫后与我有隙，若入了南疆，只怕不好。今日天色将晚，咱们还是找处地方落脚再说。”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乌头峰往西有一片村镇，那里尚属中原管辖之地，咱们往那里去吧。”

nbsp;nbsp;nbsp;nbsp;“好。”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一扬马鞭，两匹马追着日头落下的方向跑了起来，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乌头峰附近的一处镇子。

nbsp;nbsp;nbsp;nbsp;此时已快戊时了。

nbsp;nbsp;nbsp;nbsp;镇上场口立着一块石碑，上边用朱墨写了三个大字：鹅儿镇。

nbsp;nbsp;nbsp;nbsp;石碑边上长着一簇蓝紫色的花，状若飞蝶翔鸾，翩翩而动，很是幽美。不过，这种美丽的花却是有毒的，它就是乌头，又唤做“鹅儿花”。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二人走进镇子，眼下是暮归时分，农人都从田埂上扛着锄头、镰刀归来，老少妇人们也在家中备好了餐饭，等待着一家团圆。

nbsp;nbsp;nbsp;nbsp;二人找了一家客舍住下，老板娘是一位头发花白，微微有些驼背的老婆婆。她见有客人来，很是热情，只是她年纪大了，不通官话，二人与她沟通了一阵子，方才大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