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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是想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会变成一个病人？”

nbsp;nbsp;nbsp;nbsp;而今任何一个人见到贺青冥，都要有这样的疑问。

nbsp;nbsp;nbsp;nbsp;哪怕是他曾经的敌人。

nbsp;nbsp;nbsp;nbsp;英雄末路，贺青冥的敌人见了他，也要为之扼腕叹息。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子午盟呢？洛十三呢？竺可卿已不得不去想，不得不为之忧心。

nbsp;nbsp;nbsp;nbsp;他心绪难平，脚下不稳，几乎晕倒。贺青冥道：“金蛇帮生变？”

nbsp;nbsp;nbsp;nbsp;“是……”竺可卿叹息道。

nbsp;nbsp;nbsp;nbsp;他似乎是在叹息，他的兄弟死了，亦见不到朋友，而今最了解他的，却是从前的对手。这是怎样的荒谬？人生荒谬，又岂止在今朝？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又道：“你是来找洛十三的。”

nbsp;nbsp;nbsp;nbsp;竺可卿笑叹道：“……是。”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他会来的。”

nbsp;nbsp;nbsp;nbsp;竺可卿知道，这已是一个承诺，贺青冥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nbsp;nbsp;nbsp;nbsp;“多谢……青冥剑主。”竺可卿放下心，双目渐渐合上，昏迷不醒。

nbsp;nbsp;nbsp;nbsp;曲星河为他把脉，道：“他中毒了，是‘无妄’。无明无妄，众生幻相，十二个时辰内，若不得解，毒素深入骨髓，他便再醒不过来，只能变作一个傀儡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能治吗？”

nbsp;nbsp;nbsp;nbsp;曲星河忽笑道：“他曾是你的敌人。”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却道：“他如今已不是敌人，只是洛十三的朋友。”

nbsp;nbsp;nbsp;nbsp;曲星河道：“洛十三是你的朋友，那么他呢？”

nbsp;nbsp;nbsp;nbsp;“他却不是我的朋友。”

nbsp;nbsp;nbsp;nbsp;“既非敌人，亦非朋友，可你还要救他。”曲星河道，“青冥剑主，你的剑已不再只会杀人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拂袖而起，并未回答他。

nbsp;nbsp;nbsp;nbsp;曲星河也并没有要他回答，他只是很高兴。他半生行医，只不过希望江湖上被杀的人少一点，被救的人多一点。

nbsp;nbsp;nbsp;nbsp;他的父辈都是杀人的人，他却做了一个救人的人。

nbsp;nbsp;nbsp;nbsp;他生来带着数不清的血腥与冤孽，少时术士曾言，他要用一辈子来洗刷这些鲜血，破掉这些业障。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比他的父辈们活得都要短，可他又活得都比他们长。

nbsp;nbsp;nbsp;nbsp;这是他的选择，他选择救人而非杀人，哪怕他的长辈们都要他那样做，哪怕江湖上太多人这样做。

nbsp;nbsp;nbsp;nbsp;而今他快死了，他却只觉痛快，只因世上救人的人又多了一个。

nbsp;nbsp;nbsp;nbsp;哪怕这个人也和他一样快死了。

nbsp;nbsp;nbsp;nbsp;巫后方才被定住了，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他如何救人，救一个陌生人。

nbsp;nbsp;nbsp;nbsp;曲星河身上尚有伤痕，脸色尚且苍白，手脚尚且虚弱，但他捣药的时候双手却很稳健，他神情自若，好像正在做一件与生俱来的事情，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巫后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一个时辰前，她还以为自己困住了曲星河，还以为堂堂牵机阁阁主，已为她驱使，做了她的仆从。

nbsp;nbsp;nbsp;nbsp;她忽地想，她错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困住？生死也困不住他。

nbsp;nbsp;nbsp;nbsp;她又撇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岂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nbsp;nbsp;nbsp;nbsp;可是她的威风，又岂能灭得了他人志气？

nbsp;nbsp;nbsp;nbsp;她又看向贺青冥他们。他们正在帮曲星河做这件事。

nbsp;nbsp;nbsp;nbsp;没有理由，也无需命令，他们已心甘情愿地围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从来没有人这样心甘情愿地围在她身边。

nbsp;nbsp;nbsp;nbsp;她总是命令，总是呵斥，若臣民不听话，她便动动手指把他们都杀掉。他们都畏惧她，奉承她，臣服于她，但他们从未有一刻把她视作自己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