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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我以命换命？”

nbsp;nbsp;nbsp;nbsp;“那日并非巧合，你全听见了。”

nbsp;nbsp;nbsp;nbsp;季邈恍然，居高临下地用眼刀剜着他，忽的应了声。

nbsp;nbsp;nbsp;nbsp;“是。”季邈寒声说下去，“若论刻薄尖酸、无情无义，我怎么比得上你司清雎。”

nbsp;nbsp;nbsp;nbsp;季邈就近俯身，将覆满雪粒的大氅囫囵捡起，一把抛到司珹头上。那劲儿瞧着恨不能把人就地埋了。

nbsp;nbsp;nbsp;nbsp;他走到司珹身侧，冷眼看着司珹拨开狐裘，露出点乱蓬蓬的额发，寒声说：“当年若是司涟，必不会拿兄长人头作赌。”

nbsp;nbsp;nbsp;nbsp;司珹霎时一怔。

nbsp;nbsp;nbsp;nbsp;季邈不再言语，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去，司珹也艰难地爬起身来，兀自朝房间而去。

nbsp;nbsp;nbsp;nbsp;回廊中又灌进风，飞雪迷了眼，冬夜最是难熬，寒气能无孔不入地渗进人骨头缝里去。

nbsp;nbsp;nbsp;nbsp;背道而驰之间，二人均没有再回头。

nbsp;nbsp;nbsp;nbsp;“吱呀。”

nbsp;nbsp;nbsp;nbsp;房门豁然开了，灌进半屋寒风，吹得烛火乱晃。

nbsp;nbsp;nbsp;nbsp;米酒慌忙迎上去，他候了几个时辰，总算将自家主子盼了回来。

nbsp;nbsp;nbsp;nbsp;“早该回来了，主子，您——”米酒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司珹脖颈上浮现的几道狰狞指印叫他霎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司珹冷哼一声，将那沾满融化雪水的狐裘往米酒怀里一塞，烦躁道：“被狗咬了。”

nbsp;nbsp;nbsp;nbsp;米酒把嘴闭上了。

nbsp;nbsp;nbsp;nbsp;司珹久不再出声，这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银丝碳也安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nbsp;nbsp;nbsp;nbsp;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可司珹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

nbsp;nbsp;nbsp;nbsp;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良久，他叹口气，道：“主子，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

nbsp;nbsp;nbsp;nbsp;“你跟着我多久了？”司珹忽然开口，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说，“好些年了吧。”

nbsp;nbsp;nbsp;nbsp;“十二年了，主子。”米酒回头，“自打当年您将我和米糖救下来，我和妹妹从未离开过您和大公子。”

nbsp;nbsp;nbsp;nbsp;“不是我救的，是大哥要我救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合该是他，不应是我。”司珹死死看着他，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他全身上下都凉得可怕，心底也惊疑不定：追踪布侬达的风声怎么会到了赵修齐那里——以他的年纪，分明不可能参与进当年之事。

nbsp;nbsp;nbsp;nbsp;他虽早查到当年夜袭一事背后还有人操盘入局，可这些年来布侬达口风太严，他前些日子将人逼入绝境方才探真切了，这血仇一定得报。

nbsp;nbsp;nbsp;nbsp;但他手下的探子都是死士，若不是内部消息走漏，赵修齐是从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隆安帝眼下起疑了吗？大哥远在宁州，如今可还能安全吗？

nbsp;nbsp;nbsp;nbsp;司珹脑袋混沌，今日之事桩桩件件，木锤一般敲打着他。他起身狠狠握住了米酒的肩，又烦又躁地恶狠狠道：“你马上回一趟宁州，消息务必亲自传到大哥手上，半分差池也不能有！若是大哥出事，我要你提头来见！”

nbsp;nbsp;nbsp;nbsp;米酒领命，当即就要走，走前踌躇一瞬，还是嘱咐道：“府内并不太平，主子这几日多加小心。”

nbsp;nbsp;nbsp;nbsp;“用不着你操心！”司珹压不住怒火，抬脚要踹他，米酒赶紧阖上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nbsp;nbsp;nbsp;nbsp;这寂寥的房里，终于只剩下司珹一人，他手脚都发凉，火气躁意连带着久违的恐惧一同压垮了他，他背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被季邈掐过的脖颈红得可怖，后知后觉地愈发喘不上气来，寒气顺着门缝挤进来，额上出的汗都被吹得透凉。

nbsp;nbsp;nbsp;nbsp;司珹只觉得耳侧嗡邈眼前昏花，在烛火明灭不定的光影中，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的夏天。

nbsp;nbsp;nbsp;nbsp;岭南夏日往往闷热，牢房里爬满密密匝匝的虫蚁，浓厚的血腥味灌了满肺——这血不是他的，是司鸿被齐膝砍断的双腿截口处喷溅出的，淌得遍地殷红。

nbsp;nbsp;nbsp;nbsp;活人怎么能流这样多的血呢？

nbsp;nbsp;nbsp;nbsp;一个声音不急不躁地响在他的耳边，他再熟悉不过了。

nbsp;nbsp;nbsp;nbsp;布侬达。徐逸之灰头土脸地蹲在门外，正发愁如何同兄长交代，忽听“砰”一声响，自家小将军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看也没看他一眼，只身大刀阔斧往外走去。

nbsp;nbsp;nbsp;nbsp;徐逸之吓了一跳，本想回头窥一眼屋内究竟什么个情况，终究没那胆子，只好咬着牙紧随季邈去了。

nbsp;nbsp;nbsp;nbsp;他追至繁锦酒楼门口，总算将人追上了。

nbsp;nbsp;nbsp;nbsp;“将公子！”徐逸之将人拦下来，“姓司的怎么没跟着你一块儿出来——诶不是，公子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nbsp;nbsp;nbsp;nbsp;季邈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发，思来想去，今天这事其实也怪不到徐逸之身上，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闷声闷气地问徐逸之：“你说，这世上真会有心性迥异至此的亲兄弟吗？”

nbsp;nbsp;nbsp;nbsp;“怎么突然问这个？”徐逸之挠挠头，“我和大哥就一静一动，害我老被他管教，可不自在了——您同侯爷的性格不也蛮不一样嘛。”

nbsp;nbsp;nbsp;nbsp;季邈叹口气，心道当真是晕了头，徐逸之能懂些什么？

nbsp;nbsp;nbsp;nbsp;“罢了，”季邈心乱如麻，摆摆手说，“我今日来此，本是为探望故人。你与我同返，也好给你大哥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