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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整个额上烧得滚烫，甚至沁出点薄汗来。

nbsp;nbsp;nbsp;nbsp;米酒实在听不下去，把人往床上一塞，少见地顶嘴道：“再烧下去，就能撤掉下午新添的那盆银丝碳了。主子，您倒是会替季将军节省府里用度开支。”

nbsp;nbsp;nbsp;nbsp;司珹整个人摊在高床软枕上，只有气无力地骂了句混账东西，便筋疲力尽地闭了眼，由着米酒打来热水擦拭自己僵冷的四肢。

nbsp;nbsp;nbsp;nbsp;他自幼长在岭南，实在很耐不得寒。

nbsp;nbsp;nbsp;nbsp;过了半晌，这噬骨的凉意方才慢慢消退几分，他坐起身来，将一碗热汤药捧在手心。

nbsp;nbsp;nbsp;nbsp;可鼻息依旧是滚烫的，同这药汤热气纠葛得难舍难分，昨日被疾抓裂的伤口又渗出点血来。

nbsp;nbsp;nbsp;nbsp;他朝米酒招招手，冷声吩咐道：“你去找个好点的郎中来，开剂见效快的药——起码明日之内能让我行走如常。”

nbsp;nbsp;nbsp;nbsp;“主子，”米酒皱着眉看他，“您都这样了，好好养着才是最重要的。”

nbsp;nbsp;nbsp;nbsp;“等不了。”司珹喝了口姜茶，不徐不慢地说，“明日老皇帝必定召我进宫，我总得有个人样。”

nbsp;nbsp;nbsp;nbsp;他苍白的手指眼下稍稍回了暖，血全涌到指尖来，通红一片：“今晚我踹了老皇帝身边的新晋红人，他若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大抵是要好好诉一诉苦的。”

nbsp;nbsp;nbsp;nbsp;“他若是沉得住气，今夜席间也分明有所隐瞒，此番赴宴，定然并非隆安帝的授意。我踹他时用了八成力，就算不主动说，跛着脚也定会被问及，他瞒不过去，便会囫囵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nbsp;nbsp;nbsp;nbsp;司珹在腾升的水雾里半眯着眼，轻声道：“只要他撒了谎，隆安帝便会信我仍是纨绔，左右明日得进宫挨训。”

nbsp;nbsp;nbsp;nbsp;米酒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主子，您这一脚也太冒险了，何苦如此呢？”

nbsp;nbsp;nbsp;nbsp;司珹将空碗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懂什么？这样闹上一闹，是为以小博大。”

nbsp;nbsp;nbsp;nbsp;“老皇帝训人，眼下得忍，呼我我便去，无话可说。左右一定能因这一出闹剧得个闲职，我不算太亏。”司珹唇上血色也回来一点，朝米酒扯出半个惨淡的笑来，“他想拴着我，怎么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nbsp;nbsp;nbsp;nbsp;司珹所说的分毫不差，第二日辰时刚至，宫里便差人来传了圣旨，点名道姓要他去养心殿一趟。

nbsp;nbsp;nbsp;nbsp;他早有准备，规规矩矩随内监进了养心殿时，隆安帝正坐在榻上，隔着薄纱帘帐，手里捏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铜镜。

nbsp;nbsp;nbsp;nbsp;司珹跪下请了安，老皇帝并不回话，全当没他这个人，仍是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珐琅雕器，翻来覆去细细看过。

nbsp;nbsp;nbsp;nbsp;司珹一言不发地跪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他故意未在隆安帝面前用内力护体，跪了不多时，双膝便冷得没了感觉。

nbsp;nbsp;nbsp;nbsp;直至一刻钟后，隆安帝方才掀起老态龙钟的眼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nbsp;nbsp;nbsp;nbsp;“起来吧。”

nbsp;nbsp;nbsp;nbsp;司珹方才慢吞吞挪着腿，从地上站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搁了铜镜，稍一抬手，鸿宝便低眉顺眼地从内室快步走了出来，他步子明显有些跛，一路小跑着跪在隆安帝脚边，开始替主子捏膝捶腿。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瞧着司珹蔫头巴脑的样子，明知故问道：“怎么，分明是你踹了朕的奴才，还要来朕面前做出这副可怜样？”

nbsp;nbsp;nbsp;nbsp;“哪儿能啊，”司珹笑了，说，“我这不是来向您请罪了么。”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瞧着他：“你是在怪朕小题大做吗？”

nbsp;nbsp;nbsp;nbsp;他复示意鸿宝：“你且将昨日之事，细细说来。”

nbsp;nbsp;nbsp;nbsp;鸿宝应了声，没看司珹，直直退后几步跪伏在地，说：“皇上明鉴，年节将至，奴才昨儿傍晚出宫探望邱公公。夜来天寒，这路上本来没几个人，谁料想正巧冲撞了司世子的车马，世子下轿瞧见奴才便气不打一处来，还未等奴才退避，便将奴才一脚踹翻在雪地里。”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冷哼一声，转向司珹，问：“他所言可否属实？”

nbsp;nbsp;nbsp;nbsp;“属实。可是，”司珹顿了顿，并未跪下请罪，“这事未免太凑巧了些。”

nbsp;nbsp;nbsp;nbsp;他一拱手，故意将受了伤的手背露出来给隆安帝瞧见：“我此前不曾见过这位公公，只当是宫里哪位小太监，一时气恼，想着踹便踹了。”

nbsp;nbsp;nbsp;nbsp;“胡闹！”隆安帝顺手抓起铜镜摔到地上，缠枝莲纹裂得七零八落，有几片飞溅至司珹脚边，鸿宝吓得一缩，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连咳好几声，指着鸿宝对司珹斥道：“就算只是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你也不该如此欺辱！”

nbsp;nbsp;nbsp;nbsp;鸿宝没料想今日隆安帝为他发了这样大的火，连忙向前爬了几步，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想来世子也并非有意，奴才皮糙肉厚，不日便能重新伺候好皇上——还请皇上莫要因此等小事动怒，有损龙体安康。”

nbsp;nbsp;nbsp;nbsp;司珹斜睨他一眼，方才跪地叩首，复又跪着身子冷声答道：“臣自知此事有罪，甘愿受罚，他日必不再犯。”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没吱声，手中拨弄着一串玄色流苏的翡翠持珠，挥手屏退了鸿宝，方才同司珹沉声道：“此事原本可大可小，左右不过换条狗伺候着。阿珹，朕知你爱玩儿，玩儿起来不拘小节，但也不该如此招摇。”

nbsp;nbsp;nbsp;nbsp;司珹连忙称是，装模作样就要听旨领罚。

nbsp;nbsp;nbsp;nbsp;“慢着，”隆安帝面上阴司地打量着他，开口问，“你这手怎么弄的？”

nbsp;nbsp;nbsp;nbsp;司珹没正形地一笑：“小将军的海东青认主，见不得我同他过分亲近。”

nbsp;nbsp;nbsp;nbsp;“臭小子。”隆安帝嗤笑一声，缓缓将手中佛珠一颗颗捻动，半眯着目仰靠回榻上，司珹听训间数清了子珠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颗。